正在造就一批新能源城市
最近,美国知名企业家马斯克喊出了“锂电池就是新的石油”的口号。
事实上,这样的论断已经成为不少产业界人士的共识。
在锂电产业热潮下,在全球新能源汽车第一大市场——中国,就有多个城市提出了打造“锂都”的口号。
目前,提出“锂都”建设构想的,至少有宁德、宜春、遂宁、宜宾、新余、枣庄等7个城市。
有分析认为,在后工业化的今天,传统的煤、铁等能源型城市或衰落、或转型,而在时代的风口,锂以及锂电产业带来的种种红利,正在造就一批新能源城市。
为什么都在争?
马斯克说,锂是新一代的石油。这种比喻背后,是锂及锂电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作为世界上最轻的金属,在等体积下,锂能存储和搬运更多的能量,是一种绝佳的能量载体。
主要工业锂矿,锂辉石晶体。图/图虫创意
早在汽车新能源革命之前,锂电池已经给产业界带来过巨大变革。20世纪90年代,索尼发明锂离子可充电电池,一度在消费电子领域引发革命。
但相比消费电子中锂电池的用量,汽车产业的电动化让锂电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2021年,中国新能源汽车全年产量增长高达145.6%。中国品牌新能源乘用车销售247.6万辆,同比增长1.7倍,占新能源乘用车销售总量的74.3%。
根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分析,国内新能源汽车产量快速增长的原因在于,市场已经从政策驱动转向市场拉动。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付炳锋预测,2022年新能源汽车将达到500万辆,同比增长42%。
不仅在中国,作为传统燃油车“堡垒”的欧洲,近两年来新能源汽车的销量也呈现“井喷”式增长。
据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ACEA)统计,2021年欧洲的电动车销量为122万辆,同比增长63.4%。
其中大约17.57万辆的生产地是中国。中国在欧洲电动汽车销量榜上排名第二,仅次于老牌工业强国德国。
换言之,新能源汽车给了国产汽车出海巨大的空间。
值得注意的是,新能源汽车整车产业链中,约35%的成本来自电池。在动力电池的成本当中,正极材料的占比超过40%,锂正是正极材料的核心原料。
在新能源汽车巨大的使用量下,锂电也被称为这个时代的“白色石油”。
Wind数据显示,电池级碳酸锂的价格已经从2020年末约5万元/吨,上涨至如今的47万-48万元/吨,今年3月还一度突破50万元/吨,短短一年上涨近十倍。
在诱人的前景下,各地都想赶上产业的风口,争相加入“锂都”争夺战,但并非每一个城市都“撑得起”整车产业。
锂电行业资深研究者、真锂研究创始人墨柯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一般头部新能源整车制造企业的总部,出于多方面考量,更青睐落户一线城市或超大城市,即便像合肥押注蔚来,当年也承担了较大风险。
事实上,在过去几年新能源浪潮中,全国一度涌现出上百家“造车新势力”。这其中不乏大量“PPT造车”的公司,甚至部分地方政府投入数亿元,只换来有些公司造了一个“汽车壳”。
“每个地方的禀赋不同,像上海引进特斯拉、深圳深耕比亚迪、合肥押注蔚来,这些成绩固然瞩目,但是并不适合每一个城市。相比整车产业,入局锂电产业链,无疑是更划算的选择。”墨柯说。
锂资源城市的崛起
在“锂都”争夺战中,手握锂资源的城市表现得最为积极。
锂矿可分为硬岩型和卤水型两大类。在中国,四川、江西都是锂矿资源富集的省份。
公开数据显示,打出“亚洲锂都”口号的江西宜春,现已探明可利用氧化锂储量258万吨,占全国锂资源的23.8%;探明的可开采氧化锂储量为110万吨,占全国的31%,世界的12%。全世界最大的锂云母矿就位于宜春,资源量折合碳酸锂当量636万吨。
在丰沛资源加持下,宜春很早就开始了“锂”的生意。早在2009年,宜春就出台《关于加快锂电新能源产业发展的决定》,在全国地级市中率先瞄准锂电赛道。
手握锂资源的,还有四川。四川已探明的锂矿资源占世界锂矿资源的6.1%、全国的57%,居全国之首。
具体而言,分布在四川的锂辉石矿,主要集中在甘孜州的甲基卡和阿坝州的可尔因两大矿田。
由于甘孜州和阿坝州自身条件有限,与两地相距不远的遂宁,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较早开始了锂矿的生意。
据悉,遂宁与甘孜州、阿坝州建立了锂资源战略合作关系,在上游锂材料领域拥有话语权,而起家于遂宁的天齐锂业,目前已成为国内从矿石提取锂资源的头部生产商。
据《遂宁市“十四五”锂电产业发展规划》,到2025年,全市每年基础锂盐产能达到20万吨以上,全市锂电产业营业收入力争超过1000亿元。
遂宁射洪锂电产业园正在建设。图/中新图片
此外,多个四川城市近期也纷纷引进锂电产业,包括绵阳、德阳、乐山、宜宾、泸州、南充、达州。
不过,尽管中国是全球第四大锂资源国,但其中卤水型锂资源占总储量的85%,总量虽大,但品质低、开采难。
相比而言,国内锂矿石储量和品位都远不如澳大利亚。后者优质矿山品位可达2%,而四川不超过1.5%,宜春只有0.3%-0.6%。越低的矿石品位意味着越高的开采成本。
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研究所预测,到2025年,国内碳酸锂需求量约43.38万吨,本土供应约为18万吨,对外依存度将高达58.5%。
以四川为例,天宜锂业总经理严显伟向媒体表示:“潜力很大,但基本没有太多开采的希望,锂矿所在地多为山区,开采不易。”
宜春情况同样不乐观。严显伟称,宜春锂矿资源开采量其实非常小,在宜春的锂电企业,所用锂矿仍主要来自国外。
有分析指出,如果单纯依靠本土资源,中国的锂资源型城市要想成为“锂都”难度不小。
产业链是关键
与明确提出建设“锂都”的城市不同的是,在锂电产业链上,出现了一个“隐形冠军”城市——江苏常州。
最近,第三方研究公司启信宝发布《2022全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区域研究报告》。报告显示,常州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中游企业数量达到3440家,居全国第一位。尤其在动力电池板块,已经聚集起近50家规上企业,动力电池已建成产能达85.5亿瓦时(GWh),居全国首位。
在这场激烈争夺战中,没有任何锂资源禀赋的常州,为何能脱颖而出?在不少行业人士看来,长三角较强的产业链融合能力和交通区位优势,是其中的关键。
资深产业分析师、协纵策略管理集团联合创始人黄立冲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产业优势和产业传统,“长三角地区本来就是国内汽车零部件优势产业集群区,所以在转型过程中,常州会自然而然选择新能源电池产业链”。
目前,稳居全球动力电池出货量榜首的宁德时代,在常州的分公司江苏时代,是其产能最大的分公司。仅在常州溧阳,动力电池产业就集聚了50多家国内行业细分领域的知名企业,产品涵盖正负极材料、电池隔膜、结构件等电池关键环节。
而下游生产商,理想汽车、北汽新能源、比亚迪、牛创新能源等整车企业,也纷纷在常州布局生产基地。
依靠产业链崛起的城市中,更典型的是福建宁德。
2015年宁德的GDP仅1590.8亿元,到了2021年,宁德的GDP达到3151.1亿元,6年实现了翻倍。
众所周知,动力电池行业龙头宁德时代的总部位于宁德。宁德这座城市的经济,也随着以宁德时代为代表的锂电产业集群,一同“起飞”。
在锂电产业链上,占据区位比较优势的还有宜宾。虽然不足以媲美地处长三角的产业链融合优势,但宜宾也有着自己的特点。
宜宾市2015年的GDP仅为1525亿元,2021年GDP达到3148.08亿元,6年时间,宜宾做到了GDP翻倍。这与宜宾引进宁德时代进而形成锂电产业链,密不可分。
对于为什么选择在宜宾大规模投资,宁德时代方面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宜宾拥有良好交通基础,项目竣工之后,在3小时内动力电池就可以出现在成都或者重庆的整车厂生产线上。
另外,宜宾拥有充沛的水资源,可实现生产制造的减排要求,实现动力电池生命周期的碳中和。
然而,不论是常州还是宜宾,除比较优势之外,当地政府全力招商引资,为锂电产业提供的各种优惠措施,也是产业“起飞”的关键因素之一。
“现在锂电产业的发展越来越依赖于资本驱动,比如很多时候产能的扩充,完全靠企业的资金,或者靠企业到市场去募资,有时候还未必能够完全覆盖,这个时候,当地政府的投入就显得非常重要。”墨柯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在产业链风潮下,最初主打锂资源的城市,也在不断扩展产业链。
以宜春为例,正在努力引进龙头企业,打造产业链聚集优势。比如,2021年5月,国轩高科总投资115亿元的锂电产业项目,在宜春开工建设;10月,宁德时代宣布,在宜春投资135亿的锂电项目生产基地奠基。
“‘锂都’争夺战,最终比拼的还是产业链能力。”墨柯说。
责任编辑: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