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16岁的小勇交流中,检察官代志芳注意到,小勇小小年纪,“酒龄”却已经不短了,而在她以往办过的案件中,也有过类似的情形——
破解向未成年人售酒的治理难题
检察干警与市场监管人员一起张贴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的提示。
入夏时节,河北省衡水市的夜市逐渐热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味,伴随着各种吆喝声,市井里涌出的人间烟火让人沉醉。觥筹交错中,食客们注意到,一款在当地颇为畅销的啤酒包装箱上多了一行醒目的提示——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
“刚换的包装,酒还是原来的。”王先生经营着一家小超市,尽管有时还要向顾客解释一番,但他不厌其烦。“算是弥补之前的过失吧。”王先生说。半年前,有未成年人在他这里买酒后引发事端,差点闯下大祸。
在检察官提示后,每当有学生模样的人来买酒,他总会多说一句:“如果是未成年人来买酒,我坚决不卖。”
“一瓶酒虽小,但管好可不容易,检察机关促成合力,为未成年人的成长营造了良好环境。”近期的走访,让全国人大代表张汝财了解到衡水市桃城区检察院在推动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工作方面的努力。
这项被全国人大代表肯定的工作,要从一件个案说起。
酒后,16岁少年向同伴挥起了啤酒瓶
“我现在特别特别后悔……”这是讯问时,16岁的小勇向桃城区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部主任代志芳讲得最多的话。“案发后,听说父母赔了5万多块钱,孩子很懊悔。”代志芳说。
今年春节过后不久,小浩邀请此前一起在理发店打工的小勇聚一聚。聚会当天,小勇因在另外两个地方喝了点酒,未能按时赴约。小浩对此有些抱怨,酒过三巡,抱怨变成了牢骚。小勇一时冲动,抄起空啤酒瓶砸向了小浩……
“小浩受伤后,小勇并未逃离现场,而是招呼在场的另外两人一起将小浩送往医院,并且垫付了医药费。”查看完现场录像、询问过相关人员后,代志芳了解到,小勇曾经也是个好学生,只因初二时有些叛逆,加之家长、老师教育不到位,他便辍了学开始打零工。在小圈子的影响下,小勇沾染上抽烟、喝酒等不良习气。
“孩子爸爸是跑运输的,常年在外,我做保洁养家糊口,一天三班倒,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他……”提及孩子的成长经历,泪眼婆娑的小勇母亲不住地摇头、叹气。
在承办人的沟通下,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小浩的家长对小勇的一时冲动表示谅解。综合考虑后,桃城区检察院依法对小勇作出不批捕决定,同时向小勇的父母制发了督促监护令。
“两三年前,我就经常和朋友们喝酒聚餐。”“每次都是去附近便利店买酒,因为那里卖得便宜,比较划算。”“出事当天,我因为刚发了工资,多喝了几杯。”……在与小勇交流中,代志芳注意到,小勇小小年纪,“酒龄”却已经不短了,而在她以往办过的案件中,也有过类似的情形。
“我就是个个体工商户,咋管得了这么多”
“酒都是在商店、超市买的,基本上没碰到过店家不卖的情况。”讯问时,小勇的这句话,让代志芳决定挖一挖案件背后的问题。
“如果能从案件中找到咱们本地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存在的不足或者漏洞,检察履职就要及时跟上。”代志芳打算推动诉源治理的想法得到了该院检察长张占营的支持。
此后的一周,代志芳查阅了该院近两年办理的涉未成年人案件,发现竟有十余起是因未成年人酒后滋事引发的。代志芳告诉记者:“未成年人饮酒的伤害不只有酒精的副作用,酒后冲动滋事的危害更大。”
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经营者应当在显著位置设置不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的标志。然而,未成年人酒后滋事案件却时有发生,那么,酒是通过什么渠道到达未成年人手中的呢?
代志芳分析,作为餐饮服务提供者,餐馆承担着“场所安全”的注意义务,往往会拒绝向未成年人提供酒水。“而且因为饭店售卖酒水的价格会高一些,未成年人也很少会在饭店购买。但餐饮店周边的小超市、便利店就不同了,他们常常对未成年人买酒来者不拒。”代志芳说。
“我只知道不能向未成年人卖烟,卖酒好像是可以的……”“现在一些孩子发育得早,我怎么知道他是未成年人?”“如果买酒的人就是不说真实年龄怎么办?”“我们就是个体工商户,又不是政府,咋管得了这么多?”……接下来的调查验证了代志芳的分析。
事实上,对于违反规定向未成年人售酒的行为,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了责任条款,违法向未成年人售卖烟酒的,相关部门责令限期改正,给予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可以并处5万元以下罚款;拒不改正或者情节严重的,相关部门责令停业整顿或者吊销营业执照、吊销相关许可证,可以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款。
让“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深入人心
我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一些宴会中,有些大人还喜欢拿起一根筷子,蘸上几滴酒,送进孩子口中……
“关键是要从观念上正确认识未成年人饮酒这一现象。”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主任佟丽华表示,虽然有些人表示“蘸酒”是老传统,但在今天,家长拿筷子“蘸酒”逗孩子的行为确实违反了法律规定。
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不得放任、唆使未成年人饮酒。未成年人保护法中的规定再度释放明确信号:任何人不得向未成年人售酒。
佟丽华指出,在织密法网的同时,更要强化监管,还须充分发挥家庭、学校、社会、网络、政府、司法“六大保护”综合作用,落实好未成年人保护协调机制各方的责任。
“检察机关单打独斗,很难快速形成卓有成效的社会治理局面,要群策群力,一同把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做到实处。”着眼于综合治理,张占营第一时间向该区区委领导汇报了工作想法。桃城区委区政府对此高度重视,召开了多个相关部门负责人参加的工作会议,最终达成一系列共识。
会议结束不久,当地市场监管部门邀请检察院联合开展了“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普法宣传活动,并共同对辖区内商店、超市等场所随机进行检查。在紧锣密鼓推动市场监管的同时,桃城区检察院还与教育部门联手,开展典型案例的宣传,向辖区内的中小学发出号召,借助学校与家长联系,让未成年人禁酒工作走进家庭。
与此同时,结合社工组织形成的社会调查报告,桃城区检察院最终对小勇作出了附条件不起诉的决定。
“请检察官放心,我们一定教育好孩子,不让他再喝酒了。等孩子大了,我想让他和我一起跑运输,虽然辛苦点,但却是个能够挣钱养家的路子。”对于未来,小勇的父亲满怀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