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救救“铁树”吧！与恐龙同时代珍稀植物被乱采滥挖、网上售卖
1999年，苏铁科苏铁属（所有种）被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第十八条规定，禁止出售、收购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然而近年来，电商平台上苏铁属植物的交易愈演愈烈。
▲卖家在网上展示刚被挖下山的苏铁。
新京报首席记者刘旻
苏铁（Cycas）就是俗称的“铁树”，因为四季常青，树形美观，叶酷似羽毛，是深受人们喜爱的种子植物，也是地球上现存最古老、最原始的种子植物，曾与恐龙同时期生长在地球。现在大部分的苏铁类植物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名录，苏铁类植物被管制或者完全禁止贸易，以达成其保护的目的和永续利用性。
1999年，苏铁科苏铁属（所有种）被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第十八条规定，禁止出售、收购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
然而近年来，电商平台上苏铁属植物的交易愈演愈烈。记者调查得知，部分地区，野生苏铁属植物正在被疯狂盗采、乱采滥挖，数量巨大，这些被采挖的野生苏铁通过电商平台、互联网社交论坛等方式进行交易，而且很多苏铁都是极度濒危的种类。
专家表示，当务之急，是要提高公众对苏铁属植物的保护意识，同时加大对盗采、非法买卖苏铁的打击力度，尤其是电商平台和互联网社交论坛停止野生苏铁非法交易。
▲在电商和各互联网社交平台上，存在大量野生苏铁交易的信息。网页截图
极危德保苏铁遭严重破坏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我国陆续发现了50多种中国的苏铁属植物。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龚洵博士研究团队做了分类归并，中国苏铁属植物在22-24种。
“这个物种就和2019年底被宣布灭绝的长江白鲟一样，很古老，又有特点，长得又好看，所以被很多人养”。知情人告诉记者，我国西南地区是现代苏铁科植物的主要分布中心之一，这些地区目前有大量人员正在从事盗挖野生苏铁的活动，利用社交平台或社交社群发出售卖信息，通过快递进行交易。在电商和各互联网社交平台售卖成交量最多是广西、贵州和云南三地。
其中，存在各种苏铁交易最多的是百度贴吧，如“苏铁吧”、“德宝苏铁吧”、“石山苏铁吧”、“多歧苏铁吧”等，存在大量野生苏铁交易的信息，种类涉及十多种。
记者在百度贴吧和各电商平台检索后发现，这些店家有卖90多斤重的德保苏铁的，有卖直径20多厘米的云南多歧苏铁的，有卖半人多高的石山苏铁等，售卖信息强调的是“刚下山”、“下山桩”、“生桩”的苏铁，并有苏铁原生环境照片、带土挖出称重的照片，以及用皮尺丈量植株尺寸的照片。
长期研究苏铁的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龚洵研究员告诉记者，通过对大量网上交易苏铁图的辨认，绝大多数的苏铁都是野生的，从山上被挖下来，然后通过网络进行交易。
德保苏铁主要产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德保县，且为中国特有，和已知的其他苏铁都不相同，德保苏铁的分枝、分叉保留了更多原始的物种特征，对了解地球变迁、物种衍化具有重要价值。
之前有媒体报道称：目前非保护区的德保苏铁遭到严重破坏，基本找不到植株了，如重楼（一种中药药材）一样，当地村民几乎都是见一株挖一株，然后贩卖。
除德保苏铁外，记者发现“石山苏铁”在各平台上亦有不少交易信息。
石山苏铁（六籽苏铁）分布于广西、广东、云南，因千奇百怪的形状很受盆景玩家的喜爱，记者检索发现，发布信息人的地理位置，多半来自广西，有广西店家称一次性挖了9个差不多大的石山苏铁出售。据记者不完全统计，石山苏铁在百度贴吧是盗卖交易最严重的苏铁。
记者联系广西壮族自治区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处，工作人员表示德保苏铁是有级别的，不能自由买卖，即使用于科研，也需要科研单位向林业部门做采集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的申报并通过审批。对于网络出售广西的德保苏铁和石山苏铁，工作人员表示没有听说过，网络上比较难监管，需要先和市场监管部门联系。
▲某平台上售卖的石山苏铁。网页截图
濒危多歧苏铁被上网售卖
龚洵称，云南濒危的多歧苏铁和灰干苏铁（红河苏铁）已处于灭绝边缘。2018到2019年，他对云南的苏铁植物做了调查，整个云南只有13株多歧苏铁小苗或幼苗，都在自然保护区里。在云南与广西交界的富宁县盗采盗卖德保苏铁的现象仍有发生，几天前，云南的森林公安刚截获了100多株被盗采的德保苏铁。
但在某电商平台检索“多歧苏铁”，显示有几家在出售，一个所在地显示云南红河的店家称，（多歧苏铁）从2公分到20公分粗都有，卖200元到20000元不等。店家透露，他家最大一棵多歧苏铁直径20公分，还有一株已经生根长叶，3米多高，卖6800元。一公斤内商品百元包邮，“现在在外面收不到多歧苏铁了，管的严，玩的人多”。
资料显示，多歧苏铁曾被宣布在地球上绝迹，上世纪90年代，有植物学专家在云南红河热带雨林里又发现了多歧苏铁，当时野生的多歧苏铁有1万株左右，震惊世界。但在随后的20多年里，因为利益驱使，这批野生的多歧苏铁遭到疯狂挖掘，2000年前后，曾卖到几万一株。
龚洵认为，网上交易的云南多歧苏铁，都是20年前当地村民从山上挖回来在自己家里栽的，实际上野外基本上找不到了。因为多歧苏铁生长很慢，十几年二十年也长不到直径20公分这么大，而且每次只长1-2个叶子。
记者暗访得知，除野生挖回栽培的外，也有人工繁育的多歧苏铁在网上出售。有知情人士称，云南金平县勐桥乡石洞村被称为“苏铁之乡”，人工培育多歧苏铁十多年，有近10万株左右，有村民为了经济利益关起门来在网上偷偷摸摸出售这些多歧苏铁。
▲多歧苏铁在电商平台上的售卖信息。网页截图
近70%的中国苏铁属被列为“受威胁”
苏铁在侏罗纪时几乎遍布整个地球，地史学上称为“苏铁恐龙时代”。我国西南地区是现代苏铁科植物的主要分布中心之一。
但上世纪90年代，受食品、药品、园林绿化和其他商业用途等经济利益驱使，一些单位和个人大量收购野生苏铁，非法盗挖和贸易使得一些姿态优美、株型奇特的野生苏铁资源种群数量急剧下降，种群分布范围缩小。
在《中国生物多样性红色名录·高等植物篇》中，德保苏铁、灰干苏铁等10种苏铁“极危”；多歧苏铁、石山苏铁等9种处于“濒危”；2种“易危”，近70%的中国苏铁属植物被列为“受威胁”。目前除攀枝花苏铁、篦齿苏铁等仍成片分布形成群落外，其余种类大多星散分布。
龚洵告诉记者，分布在自然保护区里的苏铁，得到了较好的保护，种群数量略有增加。但保护区外面的苏铁被盗挖的情况时有发生。特别是广西分布的石山苏铁、德保苏铁等种类，因为它的茎膨大且多分枝，园艺观赏价值高，常被用来做盆景。
龚洵说，他现在正在做一个国家基金项目，是关于广西石灰岩地区苏铁多样性的起源与保护，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都去广西做了调查，他发现以前调查的那些地方至少有四、五处的石山苏铁和德保苏铁已被挖掉了。龚洵说，被挖的野生苏铁只在网上交易，在广西调查期间，他们特意去市场上了解，几乎见不到苏铁买卖。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野生苏铁栽培不当，也会造成其死亡。一般来说，野生苏铁买来栽上后，基本上十有八九会死的，就算挖出来是有根的，它们对新环境不适应或者不适合，很多都会死。另外，栽培管理不当方法不对，也是造成野生苏铁死亡的重要原因。
苏铁保护迫在眉睫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第十六条规定，禁止采集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因科学研究、人工培育、文化交流等特殊需要，采集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的，应当按照管理权限向国务院林业行政主管部门或者其授权的机构申请采集证；或者向采集地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农业行政主管部门或者其授权的机构申请采集证；第十八条规定，禁止出售、收购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
现就职于云南省生态环境科学研究院生态环境保护研究中心的正高级工程师欧阳志勤告诉记者，苏铁都是国家I级重点保护植物，是不能随便进行交易的，特别是野生的苏铁，人工培育的苏铁也必须经过当地林业部门审批之后才能进行交易。
《云南省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名录（2021版）》已进入公开发布前的报审中，所列植物由2010年到2020年列入的第一批62种增加到101种，其中灰干苏铁、多歧苏铁和陈氏苏铁在列。云南省林业和草原局野生动植物处工作人员介绍，极小种群野生植物名录是制定阶段性保护行动计划的依据，开展保护行动是实现名录所列物种免于灭绝或极度受威胁处境的手段。
云南省林业和草原局野生动植物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2020年9月，云南省建立了“云南省保护野生植物联席会议制度”，由云南省林草局、农业农村厅、省委政法委、公安厅、市场监管局和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等6部门组成，展开了为期3个月的专项行动，重点打击了一批借助网络平台公开售卖野生植物甚至是濒危植物的行为。接下来，联席会议制度仍会持续保障野生植物的拯救与保护。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晓春认为，对于盗卖野生苏铁的店家，按《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出售、收购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或者野生植物行政主管部门按照职责分工没收违法所得，可以并处违法所得10倍以下罚款，严重者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刘晓春说，对于电商平台，《电子商务法》明确规定，电商平台对于平台内经营者违反法律法规的行为有监管义务，如有发现（违规售卖苏铁行为），电商平台应对其实施警示、暂停或者终止服务等措施。
责任编辑：王珊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