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走近最高级别巡回检察:反复推敲发现线索深挖细查办案
5月中旬,最高检2021年度第一轮跨省监狱交叉巡回检察正式启动。高规格、大规模、长时间的现场检察中,上演了哪些“剧情”——
走近最高级别巡回检察
第一巡回检察组组员进入监区现场检察
面对一张写着“冤”字的匿名问卷,巡回检察组如何从几百人的监区中确定填写者是谁?
从“拒绝提交关键证据”到“我相信你们”,是什么改变了当事人,将案件原委向巡回检察组“和盘托出”?
调阅大量卷宗却难以发现违法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线索,巡回检察组如何调整思路避免无用功?
5月中旬开始,由最高人民检察院组织的2021年第一轮跨省监狱交叉巡回检察启动,7个巡回检察组持续一个多月的现场检察目前已经收尾。作为最高级别的巡回检察,检察官是如何反复推敲发现线索、深挖细查办案的?请跟随记者的“镜头”,走近巡回检察组,探寻背后的故事。
特别专业:检察官与法医双重身份发挥大作用
“冤!我要见巡回检察组!”一份匿名问卷引起了第二巡回检察组组员杜波的注意。当天,他按照安排同其他组员一起进入监狱发放调查问卷,在回收并整理调查问卷时,发现了这张特殊的问卷。
“选项是空白的,上面就写了这几个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杜波告诉记者。
“事出反常,必定有情况,一定要及时与这名罪犯联系上!”这是作为“老侦查”的杜波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但是,问卷的填写情况却是五花八门,不填写名字、空白问卷等情况皆有出现,几百人的监区,如何确定这份问卷的填写者是谁?
曾经的法医经历帮了杜波的忙。“我以前从事过痕迹检测工作,能通过笔迹鉴定确定是否为同一人。”杜波说道。基于此,杜波和同事一起,在排除了正常在问卷中填写名字的罪犯后,根据罪犯入监时填写的基本情况表,一一比对字迹,终于确定了“喊冤”的罪犯。
“找到这名罪犯后,我们第一时间在监区安排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场所,讯问以后果然发现了监狱罪犯再犯罪的线索。”杜波说道。
同样拥有法医经历的还有第一巡回检察组组员李民。有着丰富临床医学经验的他,主要通过对监狱医院因外伤收治的罪犯的伤情进行研判,审视其成伤机制是否与病案记载相符合,从而为各办案组提供专业意见,引导检察方向。
根据巡回检察工作的安排,暂予监外执行案件的审查是本轮巡回检察工作中的一项重点检察项目。
对于这类案件,李民告诉记者:“暂予监外执行案件的审查,既要审查其案件办理程序是否合法合规,又要对罪犯所患疾病的严重程度是否符合法律规定进行判断。”
这对拥有检察官和法医双重角色的李民来说,是最“对口”的内容。“进驻监狱开展工作后,我们先后调取了2011年至2021年被决定暂予监外执行罪犯卷宗90余册,以及医院监区2016年以来的罪犯就医记录和狱内病亡罪犯档案,逐案进行细致审查。”李民告诉记者,“我们还前往当地医院调取罪犯门诊记录、住院诊疗相关材料。这些都是准确判别罪犯是否符合保外就医条件的第一手资料。”
“课外作业”也要做好预习。在进驻监狱之前,李民就对监狱所在省份有关暂予监外执行及监狱生活卫生方面的地方性法规、文件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和学习,了解了当地暂予监外执行案件办理的程序、对罪犯疾病严重程度的判定标准、省级人民政府指定医院的方位、出狱就医管理等情况。
“部分案卷内的医学材料不全,无法充分证明罪犯所患疾病程度符合保外就医的相关规定;卷内材料与医院健康档案记载不符;出狱就医材料不全,现场考察提供医学材料不符合规定情况……”李民告诉记者,这些都是在审查暂予监外执行案件中发现的可能存在违法违规案件的线索,需要进一步细查。
谈话角度:等待一个“切入”的契机
与罪犯谈话,是巡回检察组获得线索的有效途径之一。可怎么谈?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还是先寒暄客套一番,再步步深入?这里面可大有门道。
在第五巡回检察组组员周诗岳看来,谈话有技巧,单刀直入是一种,不过更多时候还要等待那个契机,“咱也不知道哪句话就触动罪犯的心弦了,有时候就是一瞬间,他就愿意向我们坦白情况,提供线索。”
“更主要的是,与之前办案不同,巡回检察中的谈话方式方法和观念需要做一些转变。以前我们查案,都是根据线索去找人谈话,现在则是一个从没有线索到发现线索的过程,话题角度经常发生180度转变。”周诗岳对记者说。
此前,应一名罪犯的要求,周诗岳与其他组员一起同其面谈。“见面以后,因为彼此之间不熟悉,罪犯还是有些心理防备,我们就先对他进行心理疏导,了解他的兴趣爱好啊,谈谈家庭情况啊。”周诗岳说,“然后再问问他反映什么情况,涉及到哪些方面,同时告诉他,我们对谈话已经采取了隔离监狱干警的手段了,他可以打消顾虑。”
就这样,谈话拉近了检察官与罪犯之间的距离,这名罪犯最终决定敞开心扉,向检察官如实反映了狱警违纪违法的线索,并表示其母亲那里有证据可以提供。
周诗岳同其母亲取得了联系,也让罪犯同时劝说其母亲。“他就给他母亲做思想工作,说巡回检察组来了,是为犯人维权的,一定要把掌握的信息如实提供给巡回组的检察官。”周诗岳说道。
但是,考虑到自家孩子还要继续在监狱服刑,出于担忧,这名罪犯的母亲还是拒绝向巡回检察组提供关键证据。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周诗岳同其他组员一起,前往罪犯母亲的居住地,当面做其思想工作,从法理、情理等角度打消了罪犯母亲的顾虑。最终,罪犯母亲向巡回检察组提供了有关证据,此后还多次打来电话补充有关情况,帮助检察官最终锁定了狱警违纪违法的事实。
谈话结束离开时,罪犯母亲拉着周诗岳的手说:“你真是个好人啊,我相信你们!”这场景让周诗岳至今难忘。
在巡回检察组,这种“博弈”每天都在上演,如何让罪犯相信检察官,考验着每一位巡回检察组的成员。
“这是最高级别的巡回检察,你连我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
“我们来就是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你可以放心说,没必要有顾虑。”
这些对话,每次在与罪犯谈话了解情况时,巡回检察组的成员都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就是为了给如实反映情况的罪犯吃下一颗“定心丸”,让他们放心大胆地说出了解的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巡回检察组的扎实工作,也打动了罪犯的心,越来越多的罪犯在谈话中敢于吐露心声,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匿名阅卷:卷卷相扣就能发现破绽
阅卷是巡回检察组开展工作时必不可少的环节。但对于组员们来说,阅卷怕的就是找不准方向,更怕找不出问题,做“无用功”。在一些监狱,单个卷宗看起来似乎没有违法情况出现,但是当检察官不放过细节,将卷宗环环相扣,蛛丝马迹之间相连,其中的“瑕疵”就会显露出来。
比如,有的组在进驻监狱后,调取了大量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卷宗进行审查,发现了未依法从严把握罪犯减刑标准、罪犯计分考核加分扣分审批把关不严、档案材料不全、案卷归档不规范等问题,但是难以发现违法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的情况。遇到这种情形该怎么办?
巡回检察组的检察官告诉记者,这就要转变思路,除了看以上那些卷宗,还要调阅纪委卷宗、狱内侦查科调查卷宗等材料,让事件和线索环环相扣,最终发现问题。
第七巡回检察组组员陈朝顺此前长期在驻监检察室工作,对监狱的考核以及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等案件的办理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也是第七巡回检察组中查阅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卷宗数量最多的人。
在这方面,多年的审查刑罚变更执行工作的办案思维发挥了重要作用,陈朝顺从细微之处发现了所审查案件的违法违规线索,并成功固定了一起违法减刑案件的相关证据。
他向记者分享了自己的办案心得:“比如,查阅卷宗时要重点查阅罪犯的日考核和月记录,看罪犯的表现和得分是否匹配;或者看监狱劳动积极分子的评选记录,看操作是否合法合规。一些表现不好的罪犯,为什么突然被评上改造积极分子?因为评上改造积极分子会有加分,减刑的时候可以顶格减刑。因此,如果出现这种突然被评上的情况,就可能存在违法交易。”
“如果罪犯受到处罚,还要看处罚的程度和所犯过错是否相一致。另外,还要看考核是不是真实的,长期落后的罪犯,态度又不好,如果突然考核分数变高了,也可能存在问题。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锁定,一步一步分析。”陈朝顺说。
关于阅卷,记者了解到,不同的组也有不同的方式。第一巡回检察组就成立了由张洪义、杨建成、裴金龙等人组成的阅卷小组,审阅特岗犯、审计组提供的重点犯等罪犯的减刑卷宗。通过阅卷,他们发现了监狱执法过程中管理层面、违规层面以及涉案层面的问题若干个。针对查出的问题,他们细致列明每一项违反的法律法规,即时提供给办案组。巡回检察组分工明确,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来电来信:耐心细致,不辜负每一个期待
诚心、热心、耐心、细心、贴心,是巡回检察组面对每一位打来电话的群众和家属的态度。解答问题,登记诉求,负责接听举报电话的巡回检察组的成员们尽心尽力地让每一名打来电话的人都能感受到巡回检察组的工作力度和温度。
“您好,我在会见的时候听到我哥哥说他身体不舒服,监狱也没有给他好好医治,当时来不及多说,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天,第六巡回检察组组员吴倩筠接到了一名罪犯家属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特别焦急。
接到电话后,吴倩筠先是安抚了对方的情绪,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进入监区向该罪犯的管教民警、主治医生以及罪犯本人了解情况,还邀请法医对该罪犯的病情进行了判断。
“多方沟通后,我了解到,这名罪犯就是心脏有些不舒服,医生已经为他开了药,他的情况既不需要住院,也不需要进行手术治疗,只要控制住血压就可以正常生活。监狱也不存在不为他救治的情况。”吴倩筠告诉记者。
但是在向家属反馈时,家属开始非常不信任,提出“检察官是不是和监狱串通起来骗人”“是否真的了解了病情,是不是在糊弄”等质疑。对此,吴倩筠耐心地进行解释说明,最终打消了家属的质疑。
在监狱期间,除了有电话打进来,第六巡回检察组还收到了来自罪犯的大量信件。吴倩筠在整理时细心地发现,有的罪犯重复投递信件,实际来信的人数与信件数并不相同。“我就挨封信对比,将相同内容和来信人的来信合并起来,查出来有200多封是重复信件。”吴倩筠告诉记者。而她的这项工作,也为其他组员谈话提高了效率。
细致入微审查、将心比心谈话、热诚接待来访……身负重要职责的巡回检察组成员们,面对高强度、高难度的工作,不懈怠,不抱怨,扎实工作,务求极致,努力提升。“作为最高级别的巡回检察,我们代表的就是最高检的形象,一定要保质保量地完成工作!”巡回检察组的组员们,正以实际行动诠释着刑事执行检察人的坚定、果敢与专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