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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师,让学生“又爱又恨”?

原标题:这位老师,让学生“又爱又恨”?

来源:兰州大学

2019年1月11日,一封信打破了期末周的沉闷,让17级经济学2班的同学为之感动。那是他们宏观经济学老师———马福国老师在考试后给他们的“毕业赠言”,“与诸君这一别过,不知何年何月再能成为师徒,所以我把这次的期末总结当成送给诸君的毕业赠言”。

在信中,马福国回忆起和学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感谢学生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光”的陪伴,他希望学生们成为“有良知、会学习、有批判力、有趣味的人”。

他在信中深情地写道:“我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诸君,你们的一言一行,你们的点滴成功;我也一直会默默支持诸君,你们的光荣与梦想,挫折与无悔。”

这位老师,让学生“又爱又恨”?

爱恨交加

提起马福国老师,经济学院的学生真是“又爱又恨”。

段锦宜同学是19级经济学班的学生,开学初,一拿到课表,她便开始忐忑不安,“早就听学长学姐说老马的课会挂人”。然而一个学期上下来,她对马老师的印象发生了转变,“他人真的很好,讲课也特别清楚,我们都喜欢上他的课”。

马老师也坦言,“我的期末考试确实难”,但他认为这是大学生学习的必经之路。“训练的过程是苦的,只有你克服它,你才能真正学会”。在他看来,学习本身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是学习的过程不可逾越,“让你感觉到困难的东西,一定是对你比较有挑战性的,你没克服它,那就证明你学习的过程失败了”。

马福国认为,不能光凭借兴趣来掌握经济学知识。根据他的经验,对于一门不考试的课,学生学习的知识往往是不扎实的。不仅是学生,就连老师也有可能因此而产生怠惰的情绪。

“打磨的过程痛苦,但是结果出来会让人很幸福,这个过程必须由老师来主导完成”,很多马福国的学生在考上研究生后,纷纷表示幸亏本科遇上了马老师,“把基础打得很扎实,在研究生阶段如鱼得水”。

但是,马福国也常常会思考这样的教育方式会不会扼杀学生对经济学的兴趣,是否与他教学的初衷相矛盾。

曾经有一个学生挂科三年,直到毕业前才勉强考过。他给马老师写信,在信中,他说自己其实很喜欢经济学,尤其喜欢经济学里的分析逻辑。但天生对数学不敏感的他却在考试中屡战屡败。他无奈地写道,“感觉永远也过不了这门课”。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失败中,他对经济学的兴趣已经消失殆尽。

马福国反思这件事,是否由于自己的考试太难,导致学生可能因为考试前过于紧张等原因发挥失误而挂科。

他认为这是“一把双刃剑”,“我在严格要求他们的同时,也可能让他们在考试失败中消磨兴趣,打击自信”。因此,他在把期末总评中平时成绩的比重提高到百分之四十,希望保住学生对经济学的兴趣。

他略有些低落地说:“那个学生最后终于考过了,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从过的那天起,他也就不再学经济学了。”

哲学老师

马福国的话总是富有哲理,学生都开玩笑地称他为“教经济的哲学老师”。

第一节课,马福国并没有直接讲经济学知识,而是针对很多学生抱着“学经济好就业”的想法,对学生进行启蒙。在课上,他否认了“学经济就是为了以后坐在玻璃房子里吹空调,当白领、炒股票”的观点,“把经济学家看得太低了”。

他让学生从人类历史的角度思考,学经济学能够为穷人做什么?人类社会因为有了经济学会有什么不同?世界没有经济学会变成什么样?最后,他抛出问题,“学好经济学到底是不是值得我们去追逐的目标?”

与其他老师不同,马福国不赞成将就业作为大学生最主要的目标,“就业是短期目标,但是对人生轨迹起决定作用的是你的思维和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在马福国看来,在大学期间储存的知识和树立的观念才是上大学的目标,“只要你有这些东西,即使一开始没有好的平台,但是你放心,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好的平台接纳你”。

马福国认为,人有两个平行世界,一个是精神世界,一个是物质世界,他告诉学生,“当你的精神世界足够强大的时候,物质世界的贫瘠就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他自己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他拿自己举例子,大学毕业后,他的同学已经“赚了1000万了”,而自己却还拿着3000块的工资。但他并不因此而感到痛苦,相反,他觉得带着学生“继往圣之绝学”很快乐,思考“怎么让他们从我的课堂走出去还继续读书,怎么让他们一直保持学习研究的态度”很充实。

尽管人不能逃离不尽如人意的物质世界,但精神世界却是“可以被自由掌控的”。他曾在给学生的信中写道:“你的诗意世界越丰富,你的物质世界的荣辱沉浮就越无足挂齿。”

多年前,一位2006级的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的学生对经济学很感兴趣,经常到马福国的课上蹭课,如今已经就职于国资委。他经常回兰州找马老师叙旧。饭桌上,回忆起大学时光,他记得那时经常一个人在图书馆看书、做经济学的题直到深夜。

有一次十一点,他踩着榆中厚厚的积雪走回宿舍,白皑皑的昆仑堂前只有他一个人。夜深人静,只有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许多同学早已睡下。躺在床上,他回想着一天看到的经济学定理,回想到那些伟大的经济学家,“突然感觉到世界上确实有一种东西叫做‘知识的滋养’”。

这位老师,让学生“又爱又恨”?

递薪传火

马福国认为,大学老师不仅仅要向学生传递知识,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更为重要的是让学生在离开老师之后,仍然能够记得老师的谆谆教诲。

“教学成不成功,不在于我教了多少人,我其实是更关心的是他们离开我以后,这种学习状态还能保持多长时间。”

每次开课之前,马福国都会给学生列一个书单,有六七十本经济学著作,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我读了很多烂书,也读了很多好书,我不想让我的学生再走弯路,我就把好书推荐给他们,让他们绕开烂书”。尽管一个学期只能读完5-6本,马福国依然希望在他的课上完之后,学生能认真读完他“淘金”淘出来的好书。

经济思想史的最后一次课是马福国最喜欢的一节课。这门课主要讲“经济学发展历史上比较厉害的思想家的思想发展轨迹”,“我感觉这门课对学生影响挺大的”。

马福国在这节课上通过列举三个经济学家的例子,提出对同学们的期许。首先,他要求同学们“不仅是一个冷酷的、理性的思维者,更要有温暖人心的力量,要能够体会一个失业母亲的哭泣,一个孩子明天就要上大学但是拿不出钱来的父亲的心情”。第二,他引用瓦尔拉斯的名言,要求同学们做学术研究要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胸怀,不计个人得失”。第三,他借助门格尔临终前说的“如果我有十个儿子,我让十个儿子都去学经济学”,解释了经济学对人类的重要性和作为一名伟大的经济学家应有的胸怀。

“我感觉好多学生在课堂上蛮感动的”,马福国说,就连他自己,也在讲台上动容。

十年后,当初青涩的学生已经走上社会,并担任各自部门的重要职务。在聚会的桌子上,马福国以为他们早已将十年前课堂上老师的话抛之脑后。没想到,一个已是银行主任的学生竟能将当年的话全背下来,他说他一直记得这几个故事。

百年前的经济学家感动了马福国,马福国在课堂上将这种感动传递给了自己的学生。

马福国说:“我觉得我说的话真的影响到一些人的人生,这种幸福感不能用钱来衡量,也不是表面的成功能够替代的,这是切切实实的幸福。”

在他看来,他在课堂上不仅要教给学生经济学知识,更希望“改变他们的想法”,因为这是“传播和创造知识的根本目的”,“大学老师最重要的职责是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培养兴趣

从学生到老师,角色的转换让马福国的目标从刚开始“传播、创造知识”,变成了“帮助学生找到人生的道路”。

这要从他的大学生活说起。

回忆起大学生活,马福国很是怀念那时候“自由的氛围”,“去别的院蹭课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刚刚脱离高三的“苦海”来到大学,宽松自由的校园环境和浓厚的学术氛围让马福国产生了对“知识近乎纯洁的崇拜”。让他印象最深的是文学院开设的一门讲宋词的课,当年讲课的老教授已经退休,但这种学习专业知识以外的知识,“追求知识的纯粹的愉悦感”让他怀念至今,也正是这种广泛学习的态度让马福国找到了大学的意义。

最初,马福国志不在经济而在于物理,但由于九十年代末,经济学在大学里是一门炙手可热的专业,抱着“不浪费分”的想法,他选择了自己并没有兴趣的国际贸易专业,“从理科转到文科”,使得他在刚入学的一段时间里很是落寞。

转折发生在一次偶然的讲座。

“原来本部南门那里有一个大木牌子,凡是有讲座的时候就往那上面贴海报,中午吃饭从那路过,看到感兴趣的讲座就下午翘课去听。”吸引马福国的是一场关于“新闻报道与社会变迁的互动关系”的讲座,教授通过梳理近代历史,从国民党时期到延安时期,再到建国后,讲解社会环境的变化导致新闻报道要素和风格的变化,“让我大开眼界”。

这彻底改变了马福国对社会科学学科的看法。

“我突然认识到很多社会现象背后,都有一种像物理学的规律一样的东西。”他发现,文科专业并不是印象中的“很随意”,社会科学的本质是“用逻辑的方式解释社会现象”。

“那一刻我觉得当时选文科,选经济学,选的太正确了。”

正是因为自己得益于“兴趣”,马福国更加注重培养学生对学习本身的兴趣。马福国算了一笔账,“我们一共18周课,一周3课时,一学期才54个课时。那么这54个课时你试图让我把所有的知识都传递给你吗?不是的,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让学生产生兴趣”。

马福国曾经的一个学生,在入学前一直以为所谓经济学就是高中背的政治。但上完马老师的课,他给马老师发短信,在短信中他说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还有一个对历史很感兴趣的学生在“经济学方面实在是数学不好”,他跟马老师申请课上坐到教室后面读历史学著作,马福国批准了。后来这名学生以专业第一的分数考上了北师大历史系,“所有南怀瑾的书他都读了”。

马福国认为,对于经济学专业的学生来说,“喜不喜欢经济学都无所谓,关键是找到自己的路”。

相声课堂

马福国老师本科和硕士研究生就读于兰州大学经济管理学院。2003年,他硕士毕业留在母校任教,担任兰州大学经济学院讲师,后攻读并取得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学位。

之所以选择留校任教,马福国说其一是因为他喜欢大学里自由的氛围,其二是因为他认为“大学是传播和创造知识的地方”,他想要“把知识带给我的愉悦感和震撼感传递给年轻人”。就这样,马福国在“冷板凳”上坐了下来,一坐就是18年。

马福国坦言,虽然自己是学经济的,“但我认为这世界上很多选择不由金钱决定”。

家人为此感到不解,要知道,在当时即便是本科生也能拿到5000-6000的月薪。面对家人的质疑,他开玩笑地说到:“我当老师很快乐,我甚至可以不要钱干这个事,突然别人还给我钱,我感觉很赚。”

读硕士的时候,马福国不愿意继续向家里要生活费,就利用课余时间在兰州商学院(现兰州财经大学)、兰州大学成人教育学院、陇桥学院等学院和高校代课,赚取一些生活补贴。这段经历在马福国看来是“一笔财富”。从那时起,他发现要想让学生爱听并且听懂课堂内容,就要在授课时用通俗的语言解释深刻的经济学原理,“很锻炼人,受益很大”。

得益于研究生期间的代课经历,马福国正式担任兰州大学经济学院讲师的时候并没有焦虑感,相反,他很享受这样的身份转化,“我感觉我天生就要当老师,好像我只能干好这一件事”。

马福国笑着说:“因为这件事情本身是我一直想干的,所以我也能找到一种途径把它干好。”

他反复强调,上课最重要的就是让学生有代入感。如何让学生在课堂上有代入感?马老师有两个秘诀。

第一,尽量不使用PPT,在黑板上手动推导演算公式定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使用PPT”。这是因为,老师在黑板上推导公式时,学生也在思考下一步老师可能在黑板上写下什么,“这样学生的代入感就会很强”。而且,在马福国看来,之所以很多人认为经济学定理枯燥乏味,是因为没有真正理解定理和公式背后的推导过程和含义。只有让学生跟着老师的思考步骤,融入课堂,才能够高效地学习。

第二,把讲台当作舞台,老师是演员,学生是观众。马福国经常跟学生说,“我站在这个地方,我就是一个演员,我在演老师的角色,你们是在演观众的角色,你们每次要看我的表演,我要表演给你们看”。

之所以说“老师是演员”,是因为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要集齐一个演员表演所有的要素”,要“尽情地表演”、“有激情地表演”,同时要“有表演的技巧,有轻重缓急”。

“让别人哭容易,让人笑难”,马福国将自己讲课与德云社的演员讲相声作比较,“为什么学生觉得上课很煎熬?但是如果下午六点去德云社去听相声,从中午就开始激动”。他反思,“为什么讲课不能像讲相声一样吸引学生呢?”

马福国在台上讲课,时刻观察着学生对他的反馈,“不但在演,还得时刻关注底下观众的反应”。有同学困了,“打哈欠、眼神发呆”,这时候就要讲几个段子活跃课堂气氛。学生被逗笑了,“赶走了瞌睡虫”,这时候就需要“把最重要的东西讲给他们”。

经济学院18级学生卢克肖记得清楚,在上经济学原理这门课的时候,马老师讲到“边际效益递减原理”时,很多同学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困得没精打采。马福国在讲台上看出同学们此时心思已经飘到了课堂之外,就用“老马吃包子”举例子。他说:“老马早上去吃包子,吃了五个包子,吃饱了很舒服。这时,老板说他们店今天搞活动,买五个包子送五个包子。当老马吃到第六个包子时,感觉有一些撑,吃到第七个包子时,肚子开始不舒服。吃完十个包子,老马再也不想看到包子了。”同学们哄堂大笑,马福国便借此引出了“边际效益递减原理”最核心的知识点。

尽管已经任教超过17年,马福国现在上课依然有一种“紧迫感”。“我说出的一句话,或者我抛出的一个梗,学生没有反应,我就在想我下一个怎么扔出来”。他认为这种“紧迫感”、“演员感”是对老师“极大的要求”,只有这样才能把课讲好。

采访最后,马福国笑着说,“我觉得他们是希望,是一种传承,从内心来说,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学生”。

这位老师,让学生“又爱又恨”?

内容来源|《兰州大学报》总第967期

文字|吴佳睿

编辑|史语瑞

责任编辑|宋雨晴

主编|肖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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