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高层住宅楼面临垃圾桶“撤桶难”|垃圾分类满月考④
新京报讯（记者陈琳沙雪良罗晓静应悦）《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实施已满一个月。在一些高层住宅楼，针对垃圾桶是放在楼上实施垃圾分类，还是“撤桶下楼”统一投放，业主和物业展开了拉锯战。
6月2日，在《条例》实施首月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城管委副主任李如刚表示，从提高公共卫生、防控疫情传播的角度，高层住宅楼道内设置的垃圾桶要撤桶下楼。
近日，新京报记者走访数个小区发现，多数业主不支持“撤桶下楼”，主要原因包括投放垃圾不便、破坏小区环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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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1京通苑小区
反对声太大撤掉的垃圾桶5天后回到楼上
朝阳管庄的京通苑小区共有19栋高层住宅楼，其中4栋楼的垃圾桶早前已经搬到楼下。剩下15栋楼的垃圾桶5月12日开始下楼，计划用5天时间全部撤出，然后在每栋楼下设置分类垃圾投放点。
楼内垃圾桶撤出后，物业将垃圾间封闭，遭到了部分业主的强烈反对。一名业主表示，小区内环8栋楼是外销公寓，每一层都有垃圾间，供6户居民使用。多年来，居民都是将垃圾投放到垃圾间里，每晚再由保洁人员收到垃圾站，第二天清晨由垃圾车运走。“垃圾间作为公摊面积，是我们买房时出资购买的，物业没有经过业主同意就封闭了垃圾间，是侵犯了我们的产权。垃圾桶下楼也会破坏花园环境，降低住宅整体质量。”
也有一些家住垃圾间旁边的业主表示，楼内的垃圾桶夏天常常散发臭味。业主阎先生说，垃圾分类需要全民支持，这不是物业一家的事情，“业主自己制造的垃圾应该自己负责。”
5月15日，物业和业主代表召开了一场座谈会。业主代表认为，物业将垃圾桶撤下楼并未征求全部业主意见，封堵垃圾间则违反了合同规定。最终，5月17日，下楼5天后，垃圾桶又回到了内环8栋楼里。
5月30日，新京报记者在该小区看到，下楼的垃圾桶又重回楼上，楼内居民仍按以前的方式投放垃圾。但楼下也设置了新的垃圾投放地点，比如24号楼的投放地点在楼的东南角，共放置5个垃圾桶——2个厨余垃圾桶、3个其他垃圾桶。一位物业公司负责人介绍，按原计划，居民分类只需分出厨余垃圾和其他垃圾，厨余垃圾由垃圾清运公司专门回收处理，可回收垃圾由保洁人员负责分类，不少居民会将可回收垃圾收集起来统一回收。
此外，小区内设置了两个有害垃圾投放点，节能灯、电灯泡、水银血压计、蓄电池等有害垃圾，可以投放到那里。
华腾园小区设置的垃圾集中投放点。摄影/新京报记者罗晓静
探访2华腾园小区
两次下发撤桶通知 5月上旬撤走700余个垃圾桶
5月28日，记者来到朝阳区华腾园小区，发现居民楼内的垃圾间均已上锁。“今年上半年，撤桶通知贴了两次了，大概是5月12日开始把桶从楼道里搬走，现在想扔垃圾只能下楼去指定的位置。”家住华腾园小区3号楼的刘女士介绍。
刘女士告诉记者，小区共有13栋居民楼，由于建筑年代较早，楼内均设有垃圾间。“我们家在2000年左右入住，20年来，一直是将垃圾扔到垃圾间里。”今年2月初，物业公司在小区内贴出通知，要求业主将垃圾自行扔到一层，原每层楼配备的封闭式垃圾间停止使用。
家住1号楼的赵先生告诉记者，2月初撤桶通知贴出来时，很多居民反对。“当时疫情正严重，物业让业主坐电梯下楼扔垃圾，电梯是密闭空间，不是增加密切接触的频率吗？”
由于业主反对，2月份的撤桶通知没有实施。
5月1日，北京市新版垃圾分类实施。小区物业再次尝试将楼道内垃圾桶撤到室外。
物业公司一名工作人员表示，正式撤桶是5月12日开始的，从1号楼按顺序逐楼封闭垃圾间，工作量很大。“13栋楼共有300多个垃圾间，每个垃圾间2个桶，整个小区一共有700多个垃圾桶，用了好几天时间全部撤出。”
为什么要撤桶？上述工作人员解释，从2003年“非典”开始，大家意识到楼道内垃圾间易滋生蚊虫、影响卫生，另一方面也不利于垃圾分类开展。“因为空间狭小，收运人员无法在垃圾间分拣，易造成混放混堆。物业也没有这么多人手到每个垃圾间监督居民分类。”
但20多年的习惯很难马上改变。刘女士表示，还有邻居偶尔会把垃圾放在门口，几天都想不起来扔。“垃圾分类是好事，撤桶也是现实需要，大部分居民也都支持。但对应的宣传、对楼下垃圾桶的管理都到位，不然桶撤也就没意义了。”
探访3珠江帝景小区
垃圾桶两度“下楼”业主认为破坏了小区环境
去年9月，朝阳区珠江帝景小区曾尝试将垃圾桶撤下楼，遭到居民强烈反对，垃圾桶又搬了回去。今年5月下旬，小区的垃圾桶在争议中再次下楼，部分业主表示，垃圾桶下楼影响了小区环境。
5月30日，珠江帝景B区居民于女士告诉记者，小区曾经标榜的物业服务内容之一，就是楼道内收垃圾。《条例》修订前，小区就尝试将垃圾桶搬到楼下，因为楼门口环境脏乱，又搬回了楼内。“前不久，垃圾桶再次下楼。原本小区人车分流，环境很适合孩子玩，但现在垃圾桶搬到了楼下，垃圾车一整天都在小区里来来回回，周围环境品质明显降低。”于女士说，原来每天打扫楼道卫生的保洁员，现在每天守着垃圾桶搞分类，清扫楼道也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
另外，小区要求厨余垃圾破袋后再扔进垃圾桶，但小区里的垃圾桶盖打开后立不住，“一个人扔垃圾，就要一只手拽着盖，另一只手把破袋的厨余垃圾倒进去，很容易沾到手上，为什么不配备能用脚踩开盖的垃圾桶呢？”
针对居民反馈，珠江帝景小区所在的朝阳区双井街道相关负责人表示，根据经验，如果不在楼下集中投放，没有现场指导，根本无法实施垃圾分类。“垃圾桶下楼，居民和物业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形成垃圾分类的习惯可能需要两个多月。”
名敦道小区7号楼垃圾间，增设了分类垃圾桶，但垃圾混装现象严重。摄影/新京报记者罗晓静
探访4名敦道小区
物业尝试在楼上分类垃圾仍存在混装问题
“北京实施新版垃圾分类以来，我们小区增加了楼梯间的垃圾桶。”5月28日下午，记者在东城区名敦道小区7号楼走访获悉，物业尝试在垃圾桶不下楼的情况下试点垃圾分类，所以在每个楼层增设了厨余垃圾桶。
居民刘女士表示，自己在该小区住了三年，平时一直将垃圾扔在楼梯间，新版垃圾分类实施后，也没听说垃圾桶要下楼，“可能我们是公寓楼，附近有写字间，垃圾桶放在小区内影响美观吧。”
刘女士最近发现，垃圾间多了厨余垃圾桶，“之前可能会随手扔，现在看到有不同的垃圾桶，就会分完类再扔。”记者在7号楼的垃圾间看到，目前这里摆放了三个垃圾桶，分别标有“厨余垃圾”“其他垃圾”“可回收垃圾”字样。电梯间则贴有楼宇实施垃圾分类投放管理的通知，提示业主（使用人）自觉在家里将垃圾分类后，再投放到楼层对应的分类垃圾桶中，也贴有“厨余垃圾找绿桶”“其他垃圾找灰桶”“有害垃圾找红桶”等提醒。
多位居民表示，目前未收到垃圾桶下楼的通知。“而且添置了新的垃圾分类桶，我们也会按照要求分类投放，这个需要大家自觉，爱护小区环境。”一位居民说。
不过记者注意到，楼内垃圾间里的分类垃圾桶分类情况不是很理想，尤其是厨余垃圾桶里混杂了不少其他垃圾。
物业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小区没有撤桶下楼的计划。针对垃圾间垃圾乱投放的情况，该工作人员表示没办法监管，主要还是靠居民自觉，“目前主要还是提醒和引导居民，一些出现乱投垃圾，保洁人员会进行二次分类。”
专家
“撤桶下楼”必须先经过业主大会表决
“家里有老人，下楼扔垃圾不方便”“以前穿个睡衣也能扔垃圾，现在还得下楼扔”“原先一层楼一个桶都装不下，现在一栋楼就设一个垃圾点，垃圾桶根本装不下”。记者采访过程中，不少居民表示支持垃圾分类，但垃圾桶下楼是物业降低服务标准。
还有业主表示，《条例》并未明文规定“垃圾桶必须下楼”，这件事应该由物业和业主协商，而不是强制执行。
6月2日的《条例》实施首月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城管委副主任李如刚表示，从提高公共卫生、防控疫情传播的角度，高层住宅楼道内设置的垃圾桶要撤桶下楼。“虽然会给居民投放垃圾造成一定不便，但对垃圾分类工作十分必要，希望居民和物业管理责任人相互理解体谅，形成共识，把下楼后的桶站设置好。”
北京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认为，如果住宅区每层楼都设置垃圾桶进行垃圾分类，很难监督。“根据全球以及国内上海的垃圾分类情况，社区内垃圾分类都需要‘撤桶、定点’。”
马军表示，垃圾分类实施之前，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分类意识普及，但新冠疫情打乱了北京原有的步骤，对于居民来说，垃圾分类打破了他们原有的生活习惯。“居民意识会在‘撤桶’过程中起到巨大作用。但要改变居民意识，仅靠物业的力量是不够，需要动员社区和街道共同参与。”
还有居民对于“撤桶”行为本身提出质疑。“如果垃圾间在买房时被算作公摊面积，那么物业公司单方面改变用途，就属于侵权行为。”北京市诺恒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林悟江表示，公摊面积怎么用，需要经过业主大会共同决定。
林悟江表示，目前业主和物业间的矛盾来源于物业是否有权单方面将垃圾桶搬下楼。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物权法和刚刚通过的民法典，都赋予了小区业主的自治权。物业依据的是《条例》，但地方性政策法律无法超越上位法。一旦业主大会不同意“撤桶下楼”，物业也只能按照业主大会决定执行。“也就是说，物业公司必须与业主进行商议，通过业主大会的表决，才能‘撤桶’。”
新京报记者陈琳沙雪良罗晓静应悦
编辑张畅校对卢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