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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鸿:巨大的灾难包含着日常生活的缺失,终将内化于心

原标题:梁鸿:巨大的灾难包含着日常生活的缺失,终将内化于心

撰稿丨吴俊燊

在“小镇文学”盛行的今天,如何思考人与小镇的关系?对于虚构作品而言真实感意味着什么?日常生活在灾难面前真的一无是处?人与时代的关系又是怎样的?2月21日晚,作家梁鸿在微信群上向读者们做了一次线上分享活动,谈到自己的写作,自己近来的思考。

真实感是作品的“毛细血管”

《神圣家族》是梁鸿今年要出的书,也是她从非虚构向虚构的转型之作。在梁鸿写完梁庄后,金宇澄向她约稿开了专栏。那时,还有许多人物在她的脑子里转悠,于是写就了十二个人物的中短篇小说集。

在《神圣家族》中,梁鸿走出了梁庄,来到了吴镇。那是她小学五年级开始读书成长的地方,她觉得吴镇与自己有着某种一致性:它内在的衰败,镇里人生命中的变迁都与梁鸿的内在产生着关联。与梁庄相比,吴镇是一个走出封闭、相对开放的空间,一个声音更大更喧哗,也更具包容性的交响乐似的存在。

在梁鸿的文字里,有着不同街道的纵横交错,各个阶层的人之间彼此观望。对梁鸿而言,如果梁庄是一种内在的生长;那么,吴镇跟梁鸿就是一种既亲密又有距离的关系。

梁鸿:巨大的灾难包含着日常生活的缺失,终将内化于心

《神圣家族》,梁鸿著,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4月出版。

《神圣家族》所书写的,并不是马克思的神圣家族,也不是圣经里面的神圣家族。在梁鸿看来,“神圣”是我们虽然微如尘埃地生活着,但自有庄严的地方。它就像是人性中的“神性”,即使生活本身无比落败,但仍试图获得更为有价值的东西。

对此,梁鸿分享了她小说中一个老人家的故事。当他被人欺负时,他选择反抗。或许,在我们看来,他反抗的方式有些低级、有些荒诞、有些可笑,但这正是他内心的尊严所在。他希望能够被尊重,希望能够对抗某些东西。这便是他的神圣之处,也是梁鸿想要强调的。现实本身是破碎在每一个人身上,只有试图反映个体存在的面向,才能书写这个时代的景观。

对于每个写作者而言,都可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对梁鸿而言,梁庄是一种非虚构的建构,而吴镇是一种类似于虚构的建构——小说人物,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参照。非虚构的影响,贯穿了梁鸿此后的写作;不论虚构与否,她都要在作品中加入现实感。为了写吴镇,她特地搬回去住了半个月,观察每一个街道,每一个房屋的顺序,即使是一种虚构,她也要寻找真实感。

在梁鸿看来,真实感是作品的毛细血管。就像人的毛细血管,尽管无法感知它们的存在,却构成了生命的每一次呼吸。

小镇本身会成为作品的终结者

近年来,青年作家的“小镇文学”开始升温,比如东北作家群笔下的东北小镇、颜歌的四川小镇等。在梁鸿看来,这样的写作是一件好事,它展现了生活各种阶段的独特现象,比如东北作家笔下工厂破产之后普通人生活的落败,再比如颜歌的方言写作。然而,需要警惕的是,在这样的书写过程中,很多作家觉得把小镇文艺青年写得越颓废越“丧”就越好,这样的写作就会丧失人的复杂性。

在梁鸿的写作中,她并没有把小镇作为一种本质化的存在来书写,她只关注镇上具体的人。当写作者将小镇人物典型化,将小镇本质化之后,她的作品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有一个值得更深探讨的复杂空间,小镇就会成为作品的终结者。一个好的作品,应当是跃出小镇本身,回归到人的本身。

梁鸿以近期阅读的诺曼·梅勒《刽子手之歌》为例子,借以表述自己在写作向度上的思考:诺曼·梅勒对一个事件的了解,并非局限于事件本身,而是进入到事件中人的内部,以及这个事件所产生的广大的背景。她也强调,非虚构写作的要旨,就在于写出人的存在背后的现实肌理。

梁鸿非常警惕于整体化的语言表述,她不止一次地强调复杂性:研究农村的社会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可能需要一个规律性的准确表达;但写作者所要致力表达的,是这个整体当中更为复杂甚至是矛盾的存在。此外,她还指出,作家的下笔要更加谨慎,需要细微的观察和知识的渗透。只有对笔下人物的生存背景及其复杂境遇有真正的了解,才能写出人物的立体感与复杂性。

梁鸿:巨大的灾难包含着日常生活的缺失,终将内化于心

作家梁鸿

巨大的灾难包含着日常生活的缺失

最近,梁鸿在写一个女孩子的故事。当疫情到来之后,每天看新闻哭得一塌糊涂,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故事变得无足轻重了,甚至无法提笔。好像在这样一个巨大的悲剧面前,所有的人生都不值一提。当她后来思考这件事情时,梁鸿认为,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全部,每个人的生命中所涉及的时间和情感都是他自己的全部,也是这个时代某一部分的全部。宏大的时代,也由每一个人组成;每一个人,都是时代的侧面。作家必须警惕的是,巨大的时代很可能会被作为一个借口,成为某种压迫性的力量,使得生活其中的人丧失表达的欲望,或者某些权利。

那个故事里的女孩,她所经历的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她自己的情感,以及她为生活奋力的生长,包括她对信仰的不断追求,都是日常生活中很有价值的故事。即使在灾难面前,这个故事也仍有自己的价值,因为它是我们生活最为正常的行径。在灾难里面,包含着巨大的日常生活的缺失;是灾难的无常,让我们看到了日常的价值。

外部的这些事件或灾难,对我们个人的冲击,不单单是一种悲痛;作为一个普通的生活者,这场灾难会内化到我们思想的链条里。这是它的价值所在,也是悲剧不会被遗忘的重要渠道。

作者丨吴俊燊

编辑丨安也

校对丨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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