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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期读书⑮丨汪天艾: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

原标题:疫期读书⑮丨汪天艾: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

本期“疫情读书”,我们采访了西班牙语诗歌译者、研究者汪天艾。在此疫情暴发的特殊时刻,汪天艾正在武汉。她亲历了武汉从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变得全民皆兵的过程,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人们是如何开始重视起疫情来的?她又有什么样的感受和反思?

疫期读书⑮丨汪天艾: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

汪天艾,西班牙语诗歌译者、研究者。供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任《世界文学》编辑。北京大学西班牙语文学学士,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比较文学硕士,马德里自治大学西班牙文学博士。译著有《夜的命名术:皮扎尼克诗合集》《爱与战争的日日夜夜》《印象与风景》等。

1月17日,从事西班牙文学翻译和研究的青年学者汪天艾,从北京回武汉与父母相聚,准备过年。在回汉之前,她在网上零星地看到过一些有关华南海鲜市场的消息,并提醒了父母。由于她家离华南海鲜市场较远,便觉得并无大碍。不过,以防万一,她在返程的路上戴上了口罩。当她到武汉站时,她发现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戴着口罩。很明显,那时大家对此并没有警觉。在瘟疫开始蔓延的时候,武汉还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汪天艾的父母在武汉工作。她母亲在高校工作。她母亲告诉她,在期末考试前,学校里有两名学生发烧,学校让他们考试缓考并立即回家。在央企工作的父亲倒没接到什么通知,但在开企业年会的那一天,他们突然接到市里通知,取消后面的年会和聚餐。到1月20日,钟南山确认新冠肺炎会人传人,这时气氛才陡变,大家突然感到疫情变得很严重。风暴终于来了。汪天艾一家决定取消回安徽过年的计划,紧接着,武汉就实施交通管制了。

一开始,对于汪天艾很“宅”的一家人来说,实施交通管制后的生活似乎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后来,不安的感觉开始涌现。大概在1月21日,口罩就已经脱销了。在那段时间里,网上涌现了一批优秀的调查报道。面对铺天盖地的疫情新闻,汪天艾虽然不焦虑,但心情很低落。她认为,很多防疫措施都采取得比较滞后。对人传人预警的滞后就造成了这次的灾难。假装看不见问题,并不意味着问题不存在。

此外,在实施交通管制之后,无论在医疗资源的分配,还是其他的一些措施,武汉都显得很被动,处理地没有效率。很多防疫措施在别的省市已经开始采用了,武汉才跟上它们的步伐。在第一时间,很多热心的老百姓愿意当志愿者,提出了许多方案,并自发组织起来调度物资抗击疫情。而政府的反应却比志愿组织滞后。

防疫反应的滞后不仅让许多人不幸染病,更让许多行业的从业者的生计遭到重创。对此,汪天艾说,她想用别德马的一句诗,“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来形容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内心的惭愧。她与她的家人暂时平安,而她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转发一些求助信息,以及在评论里说一些鼓励的话,并以此希望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得到帮助。

确实体会到“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无奈

新京报:春节假期,你是怎么度过的?每天的生活、读书和写作是如何安排的?

汪天艾:春节假期作息基本还是和平时差不多,早上和下午的完整时间段——9点半到11点半、13点到17点——工作

(编辑稿子、翻译、写作或者阅读)

(以往一般都会至少以周为单位进行规划)

我们都希望从尽可能多的途径了解现状,那么除了社交媒体和网络,每天晚上基本上都锁定在央视新闻频道上,一直到看完《新闻1+1》才关机休息。和许多人一样,父母也都是在钟南山院士在采访中确认“人传人”之后,才真正对这件事重视起来,传统主流媒体对上一辈人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新京报:春节假期在读什么书?为什么在这时候会选择这些书?接下来计划读哪本书?

汪天艾:假期主要还是在继续阅读和工作相关的书,这一两年的研究方向是西班牙二十世纪史在诗歌中的呈现,所以在集中阅读西班牙内战相关的书,最新在读的是普利策奖得主理查德·罗德

(Richard Rhodes)

(Hell and Good Company, The Spanish Civil War and the World It Made)

在当下抗疫的背景里,我身处武汉,每天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医疗工作者前来支援,和当地的医护人员一起在匮乏的条件里救治病人乃至牺牲自己,觉得阅读到的东西和每日的生活确有呼应。我的研究对象、西班牙诗人塞尔努达,曾经在一首关于国际纵队的诗里写道:“谢谢,伙伴,谢谢/这榜样。谢谢你告诉我/人是高贵的。/就算高贵的人实在不多:/一个,一个人就足够/无可辩驳地见证/整个人类的高贵”,最近的感受也是如此吧。接下来,大概也是会继续读西班牙内战史相关的书。

疫期读书⑮丨汪天艾: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

《奥克诺斯》,[西]路易斯·塞尔努达著,汪天艾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1月版

新京报:春节期间看了什么电影或电视剧?为什么选择这些影片?

汪天艾:最近看了一些电视纪录片,比如《“一战”中的炮弹休克》

(Shell Shock in WWI)

(Shell Shock in WWII)

(Auschwitz: The Nazis and the Final Solution)

新京报:是否有在写作或翻译什么作品?在这个特殊时期,做这项工作是否有何特殊感受?

汪天艾:因为原本只是一个10天左右的假期,带回来的书籍有限,大部分纸版资料都留在北京,所以研究和翻译的工作进度几乎停滞了。这几天在校对修改我翻译的、今年即将由“世纪文景”出版的小说《帝国游戏》

(El Tercer Reich)

(Roberto Bolaño)

疫期读书⑮丨汪天艾: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

罗贝托·波拉尼奥,智利诗人、小说家,著有:《荒野侦探》《2666》《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等作品。

假装看不见,并不意味着问题不存在

新京报:你对疫情有持续关注吗?是否有做日常的记录和观察?

汪天艾:一直在关注,每天会通过新闻和社交网络了解,身在武汉那就更是与自己及家人的日常息息相关。记录和观察倒是没有,很多次想要提笔,都觉得如鲠在喉,这时候会觉得文字的无力,自己的日常生活与感受也很苍白,赧于抒情。十几年前,因为父母调动工作我们全家从家乡搬来武汉,我在这里度过了六年的中学时代,只是我后来离开这座城市的时间已经远比六年更久,父母也是不喜社交的人,这些年来多少还是有我们是在武汉的“外地人”的感觉。但是,对我们全家而言,这次疫情是我们第一次感觉和这座城市产生了某种情感关联。

如今每天看到微博上的求助信息的时候,那些求助人的家庭住址里有不少都是我知道的、去过的或者和个人记忆有关联的街道或地方,那种有人在一个我能描摹出来样子的地方受苦的具体感很难消化。而我又除了转发、希望有人能帮到他们做不了任何其他事,很难不产生羞愧感。同时也觉得自己目前还能安坐家中读书工作仅仅是暂时的幸运而已,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打破,自己的生活也随时随地可能天翻地覆。

防疫措施的滞后不仅让许多人不幸染病,更让许多行业的从业者的生计遭到重创。我想用别德马的一句诗——“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来形容我在这段时间里内心的惭愧。我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转发一些求助信息,以及在评论里说一些鼓励的话,并以此希望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得到帮助。

新京报:对于这次疫情的暴发和应对,你认为最需要反思的是什么问题?是否有什么政策建议?

汪天艾:我感受比较深的是预警的延迟,因此造成的伤痛大家也都有目共睹。因为我是从北京回来看望在武汉工作的父母,原本再准备一起回安徽老家过年。1月17日,我坐高铁到武汉的时候,我是火车站里零星的几个戴口罩的人之一,无论是父母还是大多数市民都完全没有感觉,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样的延误造成了更大的灾难。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并不意味着问题就不存在或者会自行消失了。

此外,对一些具体情况的预案也不完备,相对滞后,并不是一开始先考虑到,而是有窟窿出现了才去堵,比如市内交通停运、医院被征用后各类慢性病病人的拿药问题,就是多方呼吁才终于有官方的统计渠道和应对方案,而在此期间“等不起”的病人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次武汉市防疫指挥部的每一轮公告,几乎都是比较提纲挈领的要求和目标,具体的措施如何进行下放到各个社区自行处理(

至少我所在的小区决定封闭、限制进出最早是由业委会讨论决定并发的通知,时间上也早于武汉市的通知,而且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不同小区几天可以出去一次、采用何种方法——出入证卡还是登记还是什么——也五花八门)

疫期读书⑮丨汪天艾:我羞愧于那些不曾落在我身上的棍棒

《瘟疫与人》,[美]威廉·麦克尼尔著,余新忠、毕会成译,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5月版

新京报:在防疫期间,你有没有值得推荐给读者的书?可以是实用类、知识型的,也可以是有助于人们精神安顿的,请说出你的推荐理由。

汪天艾:想推荐两本书,一本是威廉·麦克尼尔

(William H. McNeill)

(Plagues and Peoples)

记者丨徐悦东

编辑丨徐伟罗东

校对丨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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