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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变患者"的武汉医生:我们怕了退了武汉怎么办

原标题:“战友变患者”的武汉医生:我们怕了退了,武汉怎么办?

2020年2月2日凌晨,一则武汉一线医生自述的文章被广泛传播。发文者是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疼痛科的主任蔡毅,他讲述了一线护士被感染的经历,呼吁大家做好自我隔离,不要辜负医者眼泪。

他们所在的医院是距离华南海鲜市场最近的医院,也是最早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患者的医院之一。

在1月22日,医院被征用为第二批定点医院后,蔡毅和被感染的护士便主动报名,要求支援前线。

护士的感染让蔡毅难过。但战斗还在继续,“我们怕了、退了,武汉怎么办?”

“不仅要给患者治疗,还要防范身边可能被感染的战友”

新京报:你在朋友圈写道,科室有护士感染了,经过大概是怎样的?

蔡毅:感染的护士和我都是1月23日第一批报名上前线的,也是同一天进病房。我们每天都很辛苦,八到十个小时工作,护士跟患者的接触比我们要更多。前天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那边她在哭,说自己被感染了。我赶过去看了她刚拍的CT,上面有一块熟悉的肺部白块,我一下子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

新京报: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蔡毅:她现在自己在家里隔离,吃一些抗病毒的药,但是效果不太好,我在考虑把她收治入院。她的父母都去查了CT,父亲的肺部也显示有感染,所以可能也会把她爸爸收进来。

新京报:得知她感染的消息之后,你们同事的反应如何?

蔡毅:有的同事知道了,就开始绕开她走。其实按规定,我也应该绕开的,但我做不到。她说她家里还有父母,害怕感染,想自己租房子隔离,我就加了层口罩,陪她去我们集中住的如家酒店退房,然后背着她向组织报告了,请他们安排给她的住所消毒。

按原则,接触了她,应该是要进行14天隔离的,但没有办法,毕竟我们手下还有32名患者。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给同事们打气,鼓励他们,我们不仅要给患者治疗,还要时刻防范身边可能被感染的战友。

防护装备数量足够、质量欠缺

新京报:你现在每天的工作是怎样的?

蔡毅:我是疼痛科主任,要管我们科室负责的这个病区,负责病人的诊疗全程,收治病人、开药等等,每天早晚都要去查房,上班时间加一起大概是十个小时。

新京报:你们病区整体的情况怎么样?

蔡毅:我们病区是发热二区,总共是32名患者,大多数年纪都在40岁以上,轻症、重症、危重都有。

从硬件方面来看,这个病区以前是肿瘤科的病房,有单人间也有双人间,临时用来收治传染病患者之后,进行了一些改建,但是肯定没办法一下子就达到严格的隔离病房标准。

从人员来看,我们还是比较充足的,我们疼痛科的医护人员都过来了,医生有12个,护士30个,所以还能实现正常的排班,按各自的体力条件来,不会让谁超负荷工作。

蔡毅和他的团队身着防护服在工作。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物资也都能保障吧?

蔡毅:防护装备的数量还是能满足的,但符合质量要求的比较欠缺。平时有好的就用好的,没有好的,我们就把两件没那么好的凑在一起,尽量增强保护。

我们也向社会发起了物资捐赠的公告,大家都非常积极,有位市民在疫情暴发之前准备好了20个N95口罩,知道我要上一线,他送了我10个,跟我说“我们平时不怎么出门,你们医护人员更用得上”。

现在如果能多一点N95口罩、给我们医院捐赠一些无创呼吸机,就更加好了。

“为了不麻烦我们,患者不忍去按呼叫铃”

新京报: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碰到了哪些问题?

蔡毅:1月27日晚上是我第一次值班,我们病区也刚刚开放,进病房没几个小时,病人就已经住满了,当时真的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没有做好准备。因为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患者、陌生的疾病、陌生的环境。

逐渐适应以后,我发现最关键的问题还是疾病本身。这个病毒比较难以掌控,潜伏期会传染,容易让人掉以轻心,而患者每天的病情变化也很快,可能今天还是轻症,明天就会加重,尤其是对那些有基础疾病的、年纪比较大的老人来说,风险很高。

再有就是穿着防护服工作,有很多不便,防护镜常常会起雾,人站在几米之外我们就看不清了,交流只能靠扯着嗓子喊,也给我们和患者沟通带来了一些困难。不过协和医院的杨东教授教了我一招,加上患者、家属的微信,把他们拉进不同的小群、分组管理,这样我们就能随时沟通了。

新京报:患者对你们的态度如何?

蔡毅:这32名患者给予了我们最大的支持,谅解,我很感谢他们。甚至为了不麻烦我们,忍受着疾病带来的不适和恐惧。很多症状,都是我们问出来的,没去查房的时候,即使喘息,他们都忍着不说,不去按呼叫铃。因为他们怕我们累,怕传染我们。

新京报:有没有让你印象比较深刻的患者?

蔡毅:今天上午,我对一名危重的男患者进行了抢救,他今年60多岁。我记得接管病区那天,他是自己一个人开着车来看病的,进病房隔离治疗之后就一直把车停在医院附近。他本身有合并心肺功能不全,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呼吸衰竭了,在病房住了快一周,上午病情危重,尽管经过抢救,还是没挺过来。

他去世之后,殡仪馆的车就过来把他的遗体直接拉去火化了。他的儿子还在美国,老伴和弟弟赶来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哭得不成样子。后来我帮他把车开回家,进行消毒。这个病人真的让我觉得很遗憾。

“只想对得起身上这件‘白皮’”

新京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意识到了这次疫情的严重性?

蔡毅:我们医院是离华南海鲜市场最近的医院,最早在去年12月底就收治了患者。但医院其他科室,尤其我所在的外科,对这个情况并不是很清楚,整个医院太大了,好几千名工作人员。

1月初,我看到有人说这个病毒类似非典,也有同事开始出现肺炎相关的症状,但冬天本身就是病毒性感冒流行的季节,大家都没太把它当回事。所以大多数人也是到1月20日,钟南山院士在电视里讲,这个病毒可以人传人,我们才发现,它的传染性可能很强。

新京报:你是一名外科医生,在此之前有过救治传染病患者的经历吗?

蔡毅:没有,非典的时候,我还在医学院上学。但这一次,医院在1月23日下外科动员令的时候,我很主动就报了名。

新京报:报名后是什么感想?

蔡毅:医生也会怕,但这个时候只有互相鼓励、迎难而上,我们怕了、退了,武汉怎么办?我跟我们科室的人说,医生一辈子不碰一次疫情,就像是当了兵,一辈子没有扛过枪那么郁闷。我们只想对得起身上的这件“白皮”。

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责任编辑:祝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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