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国内新闻 > 正文

反电鱼协作中心:与非法捕捞斗争的民间力量

原标题:反电鱼协作中心:与非法捕捞斗争的民间力量

电鱼船所经之处,皆成“死水”。高压电之下,大小鱼虾一触即死,即使有鱼儿侥幸存活,其性腺发育也会受到损害,基本丧失繁殖能力,“断子绝孙”。

农业农村部公布的数据显示,近年来长江每年捕捞量已不足10万吨,只占全国淡水水产品总量的0.32%。而肆虐的电鱼活动是造成渔业资源告急的一大原因。

为了抵制这一行为,2017年,钓鱼爱好者朱凯发起了“反电鱼联盟”,后更名为反电鱼协作中心,截至目前,在全国已有63家分站、3500多名行动队员、1.9万余名志愿者。

“为了我们钓鱼爱好者有一个良好的钓鱼环境,也为我们赖以生存的水资源得到保护,我们群策群力,共同打击那些违法电鱼捕鱼的行为,为大家做一点有益的事情。”朱凯呼吁。

 2019年5月,反电鱼协作中心志愿者与渔政人员将缴获的电鱼设备集中销毁。受访者供图

2019年5月,反电鱼协作中心志愿者与渔政人员将缴获的电鱼设备集中销毁。受访者供图

电鱼猖獗

电鱼这一非法捕捞方式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最早的电鱼者从家里拖一根电线到邻近水域,用220伏的生活用电进行电鱼,杀伤力有限。经过多年的“技术迭代”后,如今的电鱼机已经用上了二极管、三极管、可控硅作为核心元件,可调节频率的同时,输出电压能达到上千伏。

朱凯见过最夸张的电鱼方式,两条渔船拉起一张电网,“河有多宽它就拉多宽”,随后协同前行,缓缓“刮”过江面,将整条江的鱼一网打尽。

类似的电鱼场景在长江流域并不罕见。国家审计署2018年发布的《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审计结果》指出,2014年至2017年间,长江经济带11省市共发生了3.46万起电鱼案件,年均增长8.8%。

在从事渔政工作30余年的陈珂(化名)看来,电鱼活动最猖獗的时间段是2014年至2017年。那段时间中,他所在的原庐山市鄱阳湖渔政局每年至少查处二十多起电鱼案件,执法大队巡逻“十次有九次”都能发现正在电鱼的船只。

电鱼是法律明确禁止的捕捞手段。根据我国《渔业法》第三十八条,使用炸鱼、毒鱼、电鱼等破坏渔业资源方法进行捕捞的,根据情节轻重,最高可处以吊销捕捞许可证、没收渔船等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刑法》第三百四十条规定,犯非法捕捞水产品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这一行为之所以屡禁不止,暴利是根本诱因。朱凯告诉新京报记者,电鱼者如果被抓住,罚款金额一般在几百元至几千元。但一艘电耙船一晚上捕捞几吨鱼轻而易举,可以卖几万元,“就算是罚1万元,也还有得赚。”

另一个原因是执法难度大、力量弱。陈珂所在的庐山市农业局渔业渔政股刚刚迎来4名新成员,令执法队伍规模达到了9人。在此之前的几年时间里,庐山只有5名渔政工作人员,管理着约300平方公里的鄱阳湖水面。

 2018年5月,反电鱼志愿者在自贡市釜溪河中拦截了一艘电鱼船。图为船上电鱼设备。受访者供图

2018年5月,反电鱼志愿者在自贡市釜溪河中拦截了一艘电鱼船。图为船上电鱼设备。受访者供图

民间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抵制电鱼等非法捕捞行为,需要民间力量的补充。

在成立反电鱼联盟之前,朱凯是一名职业经理人,爱好户外钓鱼。

有一次,朱凯正在垂钓,一艘电鱼船径直开过来,直接绕着朱凯的鱼线进行电鱼。电流顺着碳素材质的鱼竿传导过来,朱凯的手立刻麻了一下。“我当时吓坏了,说你怎么这样搞?然后对方就说你钓你的鱼,不要多事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种种不快积压在朱凯心头。2017年5月,朱凯在网上发布了一篇《以人民的名义制止非法电鱼、非法捕捞》的檄文,“为了我们钓鱼爱好者有一个良好的钓鱼环境,也为我们赖以生存的水资源得到保护,我们群策群力,共同打击那些违法电鱼捕鱼的行为,为大家做一点有益的事情。”朱凯呼吁。

反电鱼协作中心就此成立。最初的成员主要是朱凯所在自贡市的钓鱼爱好者,他们在当地的沱江水域自发蹲点、巡航,发现电鱼线索后及时汇报给渔政部门。一个月内,他们协助当地公安、渔政部门查获了3起电鱼案件,处理4人。

行动引发更广泛的响应。截至目前,反电鱼协作中心在全国已有63家分站、3500多名行动队员、1.9万余名志愿者。

成员身份各异,甚至包括改过自新的电鱼者。这位志愿者的微信头像上醒目地写着,“一起筑家,留住长江的微笑”。

为了抓住电鱼者,反电鱼协作中心的成员经常在河边蹲点。夏天忍受蚊虫叮咬,冬天就支一个帐篷,在水边守一晚上。“痛并快乐着。”朱凯如此形容。

根据反电鱼协作中心的培训手册,一组行动队的人数最低不低于三人。现场执行时,两个人在前制止电鱼者,一个人在后拍摄视频进行取证,全程避免肢体接触,用话语“镇住”违法者——

“对不起,你已经涉嫌违反了渔业法第38条和刑法第340条,你从事的非法捕捞行为已经触犯法律,请你立即停止。我们已经向当地有关部门举报了,请你就地等待配合执法机关的处理。”震慑住对方后,不忘提醒电鱼者逃跑的风险,“如果你要逃逸,我们现在正在全程录像。渔政部门会根据你现场的表现,对你进行加重或者减轻处罚。”

 2018年6月19日,反电鱼志愿者配合渔政执法人员在自贡市富顺县抓获的一条电鱼船,图为船舱中的电鱼设备。受访者供图

2018年6月19日,反电鱼志愿者配合渔政执法人员在自贡市富顺县抓获的一条电鱼船,图为船舱中的电鱼设备。受访者供图

官民协作

自2017年以来,全国渔政系统连续三年执行“亮剑”系列渔政专项执法行动工作。陈珂记忆中,在“亮剑”行动下,鄱阳湖周边县市的渔政部门多次联合执法,重创了流窜作案的顽固电鱼者。

农业农村部公布的数据显示,仅2018年,全国各地共出动执法人员67.7万人次,查处电鱼案件1.1万余件,向公安机关移送涉嫌犯罪案件1917件,涉案人员2671人,没收电鱼器具2.3万台套。

行动方案要求,从制造、销售、捕捞生产等环节入手,斩断“产、供、销、用”电捕鱼器的链条。陈珂经常同公安联合执法,查处岸上的电鱼机销售窝点。

反电鱼协作中心也将电鱼机销售店铺列入了打击目标。2018年10月,朱凯同5名志愿者暗访了湖南邵东的工业品市场,发现了“电鱼机一条街”。偷拍取证后,朱凯向渔政部门举报。最终,有22家销售门店、大量电鱼设备遭到查封。反电鱼协作中心也收到了渔政部门的感谢信。

2018年8月,自贡市大安区执法大队人员在反电鱼志愿者协助下,在沱江江面抓获一条电鱼船,缴获约100斤渔获物。受访者供图

2018年8月,自贡市大安区执法大队人员在反电鱼志愿者协助下,在沱江江面抓获一条电鱼船,缴获约100斤渔获物。受访者供图

打击电鱼分子的一个难点是,报案时“定位”难。陈珂说,“举报的人往往只能说在哪个区域,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可能船已经走了。”

2019年2月,朱凯联系团队共同制作了一款反电鱼软件“江湖眼”。利用这款软件,任何人都可以及时将非法捕捞行为拍照取证并进行上报,系统根据GPS定位,自动在电子地图上生成坐标。方便执法人员快速响应。朱凯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截至目前已有4万多人使用“江湖眼”,记录了6300多条违法信息,其中多条进入了执法单位后台。

开展反电鱼工作3年来,朱凯和志愿者们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和渔政部门的共同努力下,沱江边曾经随处可见的电鱼者越来越少,河里的鱼回来了,“鸟翔鱼跃”的场景又得以再现。这些变化令他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凯至今记得一个夏夜,他和志愿者们在河边蹲守,湍急的河水奔腾,不知何时,数不胜数的萤火虫在空中飞翔,在月光下宛如盛开的满天星。他想留住这一刻。

新京报记者海阳

责任编辑:张申

相关阅读:
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 确保群众过上平安祥和的新春佳节 设流域管理机构以保护长江?中国法学会副会长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