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叶京新片《原来我们如此陌生》要呈现他们那一代的反思
导演叶京,作为知名的京圈导演,以一系列自传体性质的影视作品为人熟知。近期,他带着自己的新作——电影《原来我们如此陌生》,接受了新京报记者专访。叶京回忆起自己的创作生涯,并且和《原来我们如此陌生》要呈现的内容一样,对他们这代人进行了反思和总结。
出身部队大院的叶京只拍与自身经历相关的题材,从《梦开始的地方》《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到未公映的电影《记得少年那首歌》《原来我们如此陌生》,他的每部作品都带着浓烈的自传色彩,都是他经历过的大院子弟的故事。
大院青年的影像自传,完成我们那个年代的《红楼梦》
叶京出身北京某部队大院,当过兵、下过海,人生经历丰富。人到中年,父亲的离世令他颇为感伤,转而当一名作家、编剧和导演。1999年,叶京导演处女作《梦开始的地方》问世,那一年他42岁。七年后的2006年,他的另一部电视剧《与青春有关的日子》火爆碟市,让更多观众知道了“叶京”这个名字。
《梦开始的地方》。图片来自网络
这两部剧都以上世纪70年代的北京为背景,一群部队大院子弟在时代的激流中相遇相爱,满怀梦想的青春遭遇坚硬的现实,美好与丑陋,都和盘托出。剧中很多角色,都能在叶京和他朋友身上找到对应;很多情节,也是他们真实的经历,打架、茬冰、拍婆子……“我们当年打架,在哪儿打的闹的事儿,就被那儿的派出所抓进去关一宿,王朔不是也进过东风市场派出所嘛,都进过。《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也有这情节,都是真事儿。”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图片来自网络
叶京的每部作品都跟自身经历有关,这是他与其他导演最大的不同。“全有关系,没关系我根本不会去写。”叶京说,《梦开始的地方》是为了怀念父母那一代家庭的氛围,还带着一种炫耀;《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拍的是他们那代人改革开放前的生活,“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开始无所适从了,迷茫了”;《记得少年那首歌》有随父母被下放到宜宾的经历;另一部未映的《原来我们如此陌生》,则是对自己这代人的反思和总结。
自身经历以外的题材,叶京表示也能写,但得分个轻重缓急。“连我那点事儿都写不尽道不完,哪有时间去写别人呢。我特怕再过几年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了。”他承认自己的作品有强烈的自传色彩。“完全可以说是自传。”叶京说,他的想法和王朔不谋而合:“他(王朔)一直说,特别想写一部我们那个年代的《红楼梦》。我呢,是利用影视作品,完成我们那个年代的《红楼梦》。”
六七十年代的北京记忆
整个六七十年代,什刹海冰场、莫斯科餐厅(老莫)是北京青年心目中的时尚最前沿,也是他们娱乐、恋爱、争斗的场所,留下了一代人的青春记忆。什刹海茬冰、老莫西餐、北海白塔、百万庄街道,这些意象在《梦开始的地方》《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多次出现,与穿军大衣、戴红围脖的青年男女一道,成了那个年代北京的标志。
两部剧都在北京实地取景拍摄完成。叶京说,当年大家知道在拍戏,看着新鲜,但没人盯着围观。《梦开始的地方》开场两拨大院子弟在什刹海茬冰,剧组为此在首体租了冰场,让演员现学现练。“丁志诚和张涵予原本就滑非常好,茬冰直接可以拍,其他人哪敢啊?像傅彪他们都得练。”现在回过头去看,叶京觉得《梦开始的地方》很多演员滑冰水平不达标,“惨不忍睹”,没演出他心目中的茬冰。
《梦开始的地方》茬冰。图片来自网络
讲北京大院青年的故事,叶京选演员也偏重北京籍,有部队背景更好。偏重京籍是因为语言,叶京看重台词的地道,起码得是标准的普通话,还要懂得北京话的腔调。两部剧里,接近半数的主演都是京籍演员,其中还包括“羽泉组合”的陈羽凡,“羽凡那会儿是闲得慌来找我玩,说能不能演个戏,就这么来的。好多北京唱歌的孩子都找过我,但我没用。”
并不是每个角色都能选到既合适又是京籍的演员,《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演方言的佟大为是东北人,演卓越的文章是西北人。叶京找人培训台词,拍戏时亲自教。“现场基本上我一条一条地教,我给他们学呀。因为北京话的儿化音、抑扬顿挫的重音有很多变化。你的哪个音不一样,意思就完全不对了。”那会儿文章天天在叶京这里培训,佟大为非常努力地克服语言上的问题,但剧中还是流露出一些东北味儿,也因此遭到了观众的一些批评。
叶京喜欢用新人演员,“用腕儿的话,第一是用不起,第二是跟他赔不起时间,人家都有档期限制,也不会去体验生活”。十多年后再看他拍的剧,当年的新人都成了腕儿,叶京的眼光准得吓人:张涵予、咏梅、文章、白百何、陈羽凡……时间见证了成长也见证了无常——有人因戏结缘又最终分道扬镳,如陈羽凡、白百何;有人耕耘多年终成大名,如咏梅;也有人人生未半提前离场,如傅彪、班赞。
《梦开始的地方》拍摄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我跟王朔这一代人属于浪子
从上个世纪90年代起,王朔、叶京、冯小刚等一批从北京部队大院成长起来的文学、影视创作者,成为中国文艺界的风云人物。他们的作品风格与北京的地域和文化高度关联,被认为是“京圈”(北京文艺圈)的代表。但在叶京看来,他们这批大院子弟与真正的老北京,始终隔着一道墙。
“我们对北京的故乡和身份认同感更弱。父母并不是北京人,是外来的,是从天南海北被汇集到北京来的。我们跟老北京有一种隔阂,就是墙里墙外的文化隔阂,我们在墙里头,他们在墙外面。”叶京他们当年认同的身份是什么呢?他用了一个词形容“胸大无脑”。心胸特大,恨不得要去解放全世界、全人类,觉得自己背负着这样一个时代使命,但又容易冲动,动不动就热血沸腾。
在他看来,大院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能够有所谓的引领文化,是因为很多东西他们接触得比别人更早,玩得也早。“享受到各种优越,包括文化上的优越。很多西方的流行文化,我们肯定是最早一批看到的。一般老百姓哪看得到啊?又哪里吃得起老莫、新侨饭店,甚至谁敢去吃西餐啊?”一道墙隔开了大院子弟和真正的老北京。
大院子弟从小没受过太多的苦,也不知道什么叫生存的难。叶京的父亲当年被赶出北京,全家下放到四川宜宾,他才算见到了墙外的世界。“那是四川省会成都啊!我父亲带着我进饭馆,吃碗凉粉还是担担面,叫花子在旁边围一圈……”而另一边呢,他家虽然倒霉了,父亲还有五粮液特供喝、红塔山云烟抽。
改革开放,叶京也南下广州经过商,甚至跟王朔在北京开过川菜馆。但他觉得这都只是玩闹,从来不是正经做生意。“你们别以为我做生意特正经,我做生意的过程用北京话说就是‘瞎折腾’。”叶京说,他们这批大院子弟,活得没有那么严谨,也不会给自己规划人生。“我跟王朔,我们这一代人属于浪子。”
新京报记者杨莲洁
编辑佟娜校对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