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ETC普及任务重压有办理渠道现车主信息挂“僵尸卡”
经过一番操作，一张身份证甚至可绑定五个车牌，即办理五个ETC设备。
新京报讯（记者马瑾倩姜慧梓裴剑飞）今年下半年以来，全国多地掀起了安装ETC的热潮。昨日（12月12日），在“取消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新闻发布会上，交通部新闻发言人孙文剑介绍，截至12月10日，全国ETC客户累计达到18545.99万，完成发行总任务的97.17%。
不过，ETC的推广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乱象。11月底，厦门北站高速公路收费站挂出一条宣传横幅——“未安装ETC车辆，不响应国家号召的车辆，不欢迎使用高速公路”，引起争议。此外，还有地方出现了地方政府、银行摊派任务的情况。
业内专家表示，ETC技术能减少车主排队等候时间，还能节省燃油消耗、减少尾气排放，是很好的便利手段。地方在推广ETC的过程中，更应该宣传其安装免费、缴费优惠、快速通行、无现金支付的优势。
厦门北站高速公路收费站挂出的横幅。图源网络
有银行将ETC推广数量与员工绩效挂钩
厦门收费站的横幅，折射出多地推广ETC的压力。
某国有银行大连网点的职员小李告诉新京报记者，他所在的网点分配到约3000个ETC推广任务，这些任务被不分岗位地再平均分给员工，“对于没有营销机会的岗位，任务压力很大。”
年底是银行ETC推广发行任务的最后冲刺阶段，小李介绍，行里将任务完成情况与个人绩效挂钩，60%为及格线，不达标会被扣绩效；如果超额完成则会有丰厚的绩效奖励。“从开始推广到年末，如果每人每天完成一个ETC推广任务，那么刚好基本达到60%的及格线，但一天一个并不容易，超额完成几乎不可能。”
为达及格线，小李尝试主动联系客户、到加油站和停车场驻点等办法，大部分职员还向家人朋友“下手”，甚至有人要求家人注销已经办好的ETC，重新办理。
按照交通部公布数据，截至12月4日，北京发行目标完成率达105.68%，全国排名第二。
12月9日，记者走访北京多家银行营业厅，未在营业厅内发现银行职员急切推销ETC情况，一位正在办理单位业务的企业工作人员表示，此前各大国有银行办理压力大，提供了多项服务和优惠，包括赠送100元通行费、免费上门办理等。“我在建行的朋友之前问我要不要办，但我之前老早就办了。”
黑龙江今年10月启动了ETC推广发行大会战。网络截图
有地方政府将推广任务下派到基层街道
除银行外，各级政府、单位、高速公路收费站，甚至学校都有ETC推广任务。
汕头某学校下发“致家长的一封信”，要求学生家长填写私家车车牌、是否已经安装ETC及联系电话。
黑龙江当地一位路政部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黑龙江成立了“ETC推广发行包片工作组”，自己负责登记每天包片区报送的ETC完成进度和情况。公开报道显示，10月12日-11月30日，黑龙江开展了为期50天的ETC推广发行大会战，完成剩余209.58万辆任务目标。会战期间，ETC推广发行工作纳入对该省各市（地）党委政府年度目标考核，完不成发行任务的按总分的3%扣减。
一位交通部门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摊派现象”在推广ETC时确实存在，初衷是为尽快实现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不停车通过，给驾驶员出行带来便利，降低物流成本、缓解因为停车等待而造成的空气污染。“（推广）压力可以说是一级压一级的，今年初开始推广之时就已经有了。”
今年5月，国家发改委、交通部印发《加快推进高速公路电子不停车快捷收费应用服务实施方案》，明确要求今年底全国ETC用户数量达到1.8亿人。彼时，国内ETC用户数仅有约8367万人。
上述知情人士表示，推广ETC的过程中，除了交通部门，银行系统和地方政府也深度参与其中，一些地方政府会将推广ETC的任务下派到基层街道办事处和乡镇。
某二手交易平台上，有代办称，身份信息不一致也可办理ETC。网络截图
代办产业冒头车主信息疑被倒卖
面临比较艰巨的冲量任务，一些有业绩压力的银行员工、政府部门负责人，将目光投向了代办，一些灰色代办产业趁机冒头，部分车主信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倒卖“做单”。
一位河北网友反映，11月28日，他申请办理ETC，却无法激活，页面显示车辆已发行有卡。他随后拨打当地高速热线查询，发现自己的车牌已于11月24日在建行廊坊分行营业网点线下办理了ETC业务，但他对此一无所知。
在某二手交易平台搜索关键词“ETC代办”，出现数十个相关账号，所在地从黑龙江至广东，覆盖大部分省份。单个任务价格在130元至200元不等，有些要求“秒结算”，有些则可预付定金，“出数据”后再支付尾款。
记者以银行职员年底冲量为由咨询了多个ETC代办账号，对方均承诺“真实做单”，即人车一致、专车专用，且车主本身有办理需求，“只要出了数据就基本没问题。”一位ETC代办员表示，他们一般先从银行领取业务量，通过微信群将任务分解到下一级代办员，再由这部分人深入农村地区获取车主信息。其中，就导致一些车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个人信息被倒卖。
按照规定，办理ETC需要车主身份证和车辆行驶证信息一致。但各平台ETC注册流程存在漏洞，很多代办员拿着复印件或照片，没有车主身份证也可以为他人车辆办理ETC，“做单”冲量。
记者称想办理ETC，但不是本人的车，且无法取得车主身份证，一名客服表示，身份信息不一致也可办理，一单480元。提供办理人身份证正反面照片、车辆行驶证正副本正反面照片，以及其规定银行的银行卡和手机号即可。
经过一番操作，一张身份证甚至可绑定五个车牌，即办理五个ETC设备，产生一大批“僵尸卡”。
12月9日，记者在某论坛看到ETC推广相关信息，与一位号称可代办ETC的网友取得了联系。对方表示，半年前他开始承接各大银行的ETC推广，目前正承接中国工商银行天津区域的推广业务，预计还能持续做一个月。此前，他代理的中国农业银行全国范围内的推广业务,“农行不是很好推，填报信息多而且要求必须激活，工行的相对简单，通过微信小程序两分钟就能搞定，而且是‘一托五’。”
所谓“一托五”，是指用户使用身份证和驾驶本最多能绑定五辆车，可大幅提高ETC推广数量，“工行的ETC办理只要审核通过就行，不用激活，东西到手后不想用可以扔掉或注销”，这位网友透露，只要审核信息通过，第二天推广费用就能发到地推人员手中。
专家
ETC技术没问题推广更应宣传快速通行、无现金支付等优势
“不能因为推广过程中出现一些问题否定ETC本身”，交通部管理干部学院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张柱庭表示，ETC虽不是最先进的，但经过多年实践确实是最稳定安全的技术。有业内人士表示，ETC不仅能减少车主排队等候时间,实现快速通行，还能节省燃油消耗、减少尾气排放、降低噪音污染。
截至目前，今年的ETC发行总任务已完成97.17%。张柱庭认为，短期内完成上亿辆车的ETC办理，出现个别问题在所难免。“银行推广ETC出现的摊派任务等问题，也在银行过去办理车辆保险等业务时出现过，是银行内部考核机制出现了问题，各分行、支行、营销点确定了办理业绩，为实现业绩采取了不正规做法，银行应该反思并纠正。”
张柱庭表示，全国收费站改造即将结束，人工收费通道仍然保留，给了大家选择支付方式的权利。个别地方为了推行ETC，出现不当言论和宣传口号，效果并不好，更好的推行方式其实是向公众宣传ETC安装免费、缴费优惠、快速通行、无现金支付的利好。
在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看来，车主“被办理”ETC显然违法，不论是单位车辆还是个人车辆，ETC政策推行以自愿为前提，车牌使用权被侵犯，可以追究相关部门的法律责任。在自愿的基础上，国家推广信息化，提高高速路车辆通行效率值得肯定，但为了完成上级硬性指标，凑数量、强行办理，就使得推行倡导政策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任务完不成，可能影响有摊派任务的推行者的年终考核和个人奖金，这是个人利益作祟，是借助公共权益转嫁个人利益。说到底，还是政策宣传不到位，各部门应加大倡导宣传力度，让公民知晓并主动接受。”汪玉凯表示。
新京报记者马瑾倩姜慧梓裴剑飞
编辑张畅校对柳宝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