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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人职业技能国赛上的“鲜花少女”

原标题:残疾人职业技能国赛上的“鲜花少女”

“被鲜花围绕的孩子,会更加善良宽容,对这个世界的抱有善意而非怨恨。希望鲜花能与他们一生相伴。”

满天星、月季、康乃馨、百合……几十种鲜花,十几种色彩,构成了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大赛最浪漫赛场,参赛选手利用手边素材,拼接、穿插、编绑完成一件件插花作品。

昨天(10月28日),第六届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大赛正式开赛。来自全国33个参赛团队892名选手,在两天时间进行剪纸泥塑、中式面点、动漫设计等26个项目竞赛。

2002年出生的陈朵是插花项目赛场上年龄最小的一个。经历了匆忙慌乱的备赛和比拼,陈朵在昨天下午走出赛场,在门口蹦跳着拍下照片纪念,“最难的架构花完成啦,不过别的选手作品那么好,以后还要再努力!”听力障碍的陈朵给老师王娟发去文字消息。

残疾人职业技能国赛上的“鲜花少女”

10月27日下午,比赛结束后,陈朵在赛场拱门前蹦蹦跳跳留影纪念。受访者供图

年龄最小、最有灵性的一个

陈朵在安徽阜阳市特殊教育学校读9年级,是第一次参加全国性大赛。去年,刚刚达到16岁参赛年龄标准的她代表学校,由市到省一路过关斩将,在16—59周岁的参赛选手中,一举拿下全省第一名。由此,拿到了今年国赛的入场券。

帮助她拿下最终冠军头衔的作品名叫“欣欣向荣”。编织花篮上,几枝玫瑰花枝茎架起一朵“太阳”,“太阳”使用黄色、粉色康乃馨由内向外拼接,最外围搭配白色满天星,模拟光晕的扩散。花篮内,用火红色花草表现“太阳”照射下充满激情的大地。

王娟说,突破传统的创意和意义阐释,是陈朵在插花方面的灵性所在。平日里表现温和的陈朵,是个情感十分细腻的孩子。“虽然听不到世界的声音,但她能感受到周遭情绪,对这个世界还怀抱着美好的期待。”

组委会要求,在校生参赛需要老师陪同。26号参赛选手进入赛场进行规则和赛场熟悉,王娟紧张地趴在玻璃窗上,希望通过识别考官手语,解读新规则要求,为学生提供帮助。

但即便这样,王娟还是不放心。聋哑人因为语言表达能力受限,与社会接触少,理解、发散、创新能力其实相对正常人较弱。“基本要比普通孩子差5岁左右”王娟说,这也使得陈朵的天赋更加珍贵。

残疾人职业技能国赛上的“鲜花少女”

陈朵(左)与队友在赛场外自拍合影留念。受访者供图

“一个多月的准备白费了”

熟悉完赛场,陈朵垂头丧气走出来。用手语比画着“太难了”。

此次国赛比赛项目分为餐桌花、手捧花、构架花、随意箱四项。不同于省赛,构架花不允许选手提前准备架构,要求使用赛场材料,现场构思搭建花架。此外,国赛还增加了一项随意箱,选手随意抽取考题,现场创作。

国赛四年一届,这不仅是陈朵参加的第一届,同样也是她所在学校第一次有学生入围参与。从一个月前报名开始,陈朵就在老师同学的帮助下开始构思创作架构插花。经过四稿更迭修改,才确定最终版本。

最终版本架构创意来源于新中国成立70周年。由56根竹节搭建成节节攀升的圆柱体,固定在金属底盘上,总共8斤重,学校帮忙从安徽托运来。直到老师把架构抬到比赛场地,被门口保安拦下,才得知国赛不允许自备架构。

“一个多月的准备全白费了。”王娟趴着窗户,着急又失落。因为年级课程调整,陈朵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碰过插花了,怕手生,在出发前三天,练习了手绑花和餐桌花的操作手法。

比赛当天,随队人员不允许进入赛场,王娟只能在酒店等待长达一天的比赛结束。“平均每束花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完成。”赛场内,每位选手进入各自隔间,进行封闭考核。三个大水桶浸泡着几十种花草,两张工作台,两个展示台,一个工具箱,是参赛选手所能依靠的所有。

残疾人职业技能国赛上的“鲜花少女”

10月27日,插花项目在嘉兴国际会展中心开赛,一位选手在隔间完成四项比赛内容。摄/新京报记者马瑾倩

最“年轻”的鲜花课

乌龙一出,王娟对这个有灵性的学生也没了底,“各省都带了最好的选手,有的从业十多年”,而自己和学生都是刚刚接触插花没多久的新人。

插花课是安徽阜阳市特殊教育学校里最“年轻”的一门课。2017年,学校经过调研考察,发现残疾人在该行业的可能性,决定增设一节“插花课”自主选修。同学自主选择,成立兴趣班。特殊学校上课时间有所差异,为了方便学生回家,每十天为一“大周”,中间休息4天。插花课实际上每两周才有一节,每次一下午时间。

学校没有专业师资,就选派一部分老师到花店、培训班学习。交了二十几年数学的王娟也报名参加了培训。而此前,她半路出家学习编织,已经成为学校编织课程的负责人。

王娟用“奢侈”两个字形容插花课,“真想让学生学到职业技能,必须用鲜花。”每节课一个孩子使用花材成本大约在60元,16个学生,一节课的成本就近千元。

选择这门课程的孩子也大都是耐心、安静,对色彩和造型感兴趣。但复杂的操作手法,还是让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很“抓狂”。“手捧花会用到螺旋手法,用左手虎口掐住花枝,右手以螺旋排列方式一束束添加并入,每两支花之间都不能出现交叉。”严格按照螺旋手法绑定的花束,能够稳固地站立在桌子上。

就连王娟眼里沉静内敛的陈朵,此前也因为练习螺旋手法产生过放弃的想法。

让鲜花与他们一生相伴

陈朵属于后天听力障碍。婴儿时期因为感冒高烧不退,父母带到村卫生室打了一剂治疗肺结核的黄链霉素。因用药不规范,黄链霉素慢性毒性反应对陈朵的耳蜗造成损伤。

8岁前,父母一直带着孩子全国各地求医问药。最终,没能治愈陈朵的父母不得已把孩子送到了特殊学校。“大多数残障儿童经历都相似,从小跟着父母全国治病”王娟说,从小各地奔波、父母长时间情绪低落,造成大多数孩子性情都内向沉默。

陈朵也不例外,刚来到学校时,不愿意与人交流。因为听力障碍遇到交流困难时,也常常陷入到低落的情绪当中,与正常人强烈的对比,让他们找不到自身价值。

所幸,陈朵在插花这门课上韧性很足。刚接触到插花的“螺旋手法”时,常常“顾上不顾下”,专注花型拼接紧密程度,一个不注意就有花枝交叉缠绕在一起,有时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快完成手捧花时才发现。但接下来一个半月的时间,陈朵每节课只练习“螺旋手法”这一项,甚至因为长时间操作,用剪刀剪去多余花枝和花泥时,误伤了手。

“现在她最常跟我聊的就是未来的就业问题,”第一次参加市里比赛时王娟跟陈朵说,如果能在比赛中拿到一等奖,甚至可以参加省赛获得好名次,以后就可以去花店实习,说不定还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陈朵一步步实现了老师定下的目标,有花店已经向陈朵抛来橄榄枝。“陈朵找到了自己的未来”。王娟红着眼眶。

“插花不只是一项让他们谋生的技艺”王娟说,虽然目前残疾人能考上大学的概率不高,但至少他们能与社会发生连接了。“被鲜花围绕的孩子,会更加善良宽容,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而非怨恨。希望鲜花能与他们一生相伴。”

新京报记者马瑾倩

编辑李国君校对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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