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用心发现真相用情感染当事人
侦查监督、审查起诉、刑事执行监督,我在浙江省余姚市检察院的五年里,从决定是否逮捕犯罪嫌疑人,到出庭指控犯罪,再到监督刑事执行活动是否合法,经历了刑事检察工作的全过程,仿佛冥冥之中与检察机关捕诉一体、内设机构改革的历程不谋而合。
捕还是不捕,这是个难题
“砰”的一声巨响,两位本来马上可以退休颐养天年的阿姨却因重度烧伤而命运被彻底改写……这是我从检第二年遇到的一起重大劳动安全事故案件。
马某做喷涂生意,但苦于没有达标的车间、设备难以办理营业执照,就租赁了薛某喷涂厂内的一间房子,并以薛某喷涂厂的名义对外经营,薛某贪图可观的租赁费用,也默许了马某的行为。然而马某的喷涂车间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而这个安全隐患也在短时间内以一声巨响的形式最终爆发……
在公安机关紧锣密鼓的取证侦查下,当时正在侦查监督科的我收到了这起案件的报请逮捕卷宗。连夜审查、仔细推敲,我发现该案背后隐藏着重大证据疑问,案件中虽有消防大队出具的该事故系一起因局部爆炸燃烧引起人员伤亡事故的说明,但引起爆炸的原因、最初的着火点却没有相关证明,难以排除个人吸烟、电路短路、雷击等其他原因引发火灾的可能。关键证据的缺失,让我难以批准逮捕犯罪嫌疑人,但社会舆论又让我不能一拒了之。
于是我向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意见:1.对薛某、马某作出不批准逮捕的决定;2.指导公安机关对起火原因进行专业鉴定,待得出专业鉴定意见后再次进行审查逮捕;3.安抚被害人及其家属,积极协助推进赔偿事宜……
五个月后,我再次收到了公安机关对该案的报请逮捕卷宗,尚未翻开卷宗,我其实已对新增证据了然于胸。是的,在这五个月中我们并没有停止工作,公安机关在我们的指导下就事故原因取得了关键性鉴定意见;薛某在村委、政府的帮助下转让了自己名下的厂房和一套住房用于被害人的救治……调查取证与治疗赔偿同步推进,社会舆论慢慢变得一致——为被害人祈福,希望受伤阿姨能早日回家!
“你还挺厉害的”
办理完犯罪嫌疑人薛某、马某审查逮捕案件后不久,我因岗位调整来到了公诉科,而到新岗位一个月后我竟然又接到了薛某、马某重大劳动安全事故案的审查起诉。现在想想,我在四年前就有幸践行了“捕诉一体”的办案机制。
因为经手过两次审查逮捕工作,我对该案十分了解,但因当时被害人正在接受治疗而未曾当面接触,公安机关制作的询问笔录十分简单。在审查起诉阶段我得知被害人已出院回家,便要求与民警一起去被害人家中再次了解情况。电话那头,民警的语气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快到被害人家中时,全程沉默的民警忍不住说:“一会儿见到被害人,你可能会承受不了。”我顿时明白了民警的顾虑,更明白了这个事故给被害人造成的伤痛。我不断告诉自己,只有我情绪稳定才能安抚好被害人,才能顺利了解案情。
来到第一个被害人家中,院子里站着一位伯伯,他是在特地等我们,但又显得手足无措,他就是其中一名被害人的丈夫。“阿姨呢?我想和阿姨聊聊。”“她自从回家后就没有出来过……”伯伯犹豫地说。我听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善良的一对夫妻,为什么会遭此厄运。“没关系的,让我见一下阿姨吧!”我坚定地说,并小心翼翼地向里屋走去,阿姨听到我进来显然有些紧张,我叫了声“阿姨”,走到她面前,重度烧伤的阿姨已经面目全非,我真的被吓到了,内心很震惊,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能让阿姨感受到我的恐惧,我试着拿起床边的一把扇子,总觉得手里拿点什么东西会镇定一点。我边给阿姨扇风边聊天,“这个房间还比较凉快,回家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话匣子打开后,阿姨用严重受损的声音回答着我。慢慢地,我试着去触碰阿姨的手,试着把她扶到了堂屋,当我扶着阿姨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伯伯眼里的泪花,他转头掩饰着情绪去给我们拿了两罐八宝粥,我和民警都谢绝了,继续和他们聊天,慢慢触及案情,对事发现场情况进行详细了解……当我们要离开时,伯伯执意要我们拿着八宝粥,我和民警推托后疾步出门,但阿姨却依然用烧伤的手指着留在桌上的八宝粥示意伯伯……
“你还挺厉害的。”民警消除了来时的顾虑,带着我直奔另一位被害人家中。民警不知道的是,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强,回到单位后我忍不住流泪,翻看卷宗时更是心如刀绞。
“被告人薛某、马某构成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检察机关指控罪名成立……”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加班奋战、辗转反侧,最终在当庭宣判的一刻化作两个字“值得”!
他们在我心中留下深深烙印
时光流转,我再次调整岗位到了刑事执行检察部,我想我终于不用再办理一起起触动心弦的刑事犯罪案件了。然而,我错了,因为刑事执行检察工作需要我更加深入地了解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心理状态及案件对他们造成的难以磨灭的影响,我对在押人员的诉求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站在监区的铁门外,管教民警正带着一名在押人员向我走来,这名在押人员不时擦拭泪水。他就是我今天的约谈对象犯罪嫌疑人王某,王某因一时冲动阻碍执法被采取强制措施,事发后他十分悔恨自责,几乎一夜白头,他见到我眼中噙涌着泪水叫了声“赵检察官”。
“王某,上周我们去了你的家里、店里查看了相关情况,也和你老婆交流了一下,关于你申请变更强制措施的事情,我们去了村委、街道征求意见,也跟公诉人沟通了相关情况……”“扑通”一声跪地,连说感谢,王某突然的举动让我不由得心酸,除去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他更是一个年过五旬的长辈,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严肃地说:“王某,请坐到座位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对你进行羁押必要性审查也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王某立马起身连连点头,解释道:“作为一个外来务工人员,我确实做错了事,你们还这样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谢。赵检察官,这段时间我想明白很多,真的很后悔以前做的事,我诚心悔过,你们如果给我取保候审的机会,我肯定会全力配合检察机关的工作,绝不逃避!”……
王某的案件仍在办理,但鉴于王某的认罪态度良好、社会危险性基本消除,我们建议公诉部门给了王某取保候审的机会。当我看到王某在看守所门口与妻子、儿子、女儿一家人喜极而泣的时候,我想今后的日子中王某应该会更加珍惜生活中平平淡淡的幸福,不会再冲动犯错。
虽然已从检五年,但看到一起起刑事案件的被害人、犯罪嫌疑人时依然会深受触动,有人说“我们办的不是案件,是他人的人生”,而我更深深地感受到,是他们,是每一个被害人、犯罪嫌疑人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给了我坚守公平正义的动力。
(作者系浙江省余姚市检察院第五检察部检察官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