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这位北昆当家花旦,是犀利导演也是追星女孩
日前,由北昆当家花旦、梅花奖得主魏春荣首次担当导演的剧目《焚香记》在北京天桥剧场完成了首轮演出。该剧取材自明代传奇故事,曾被多个剧种排演并搬上舞台。讲述了官家女儿敫桂英在海龙王帮助下魂追千里,手刃负心丈夫王魁的故事,剧中《阳告》一折更是昆曲舞台上长演不衰的经典。从昆剧名角变身戏曲导演,对魏春荣来说可谓期待已久。此次,新京报专访这位北昆台柱子,在畅谈台前幕后的昆曲生涯之余,也聊起了她的爱好与生活。
魏春荣。苏岩摄
演87版《红楼梦》后决定扎根舞台
魏春荣师从李倩影,林萍,蔡瑶铣、张玉雯、董瑶琴、乔燕和等多位名师,《活捉》、《琴挑》、《偷师》、《刺虎》、《牡丹亭》等都是她颇为出名的代表剧目。如今,演出仍是魏春荣生活中所占比重最多的事儿,一年百余场唱下来,她连续多年是单位里演出场次最多的演员,31岁那年,魏春荣凭借《玉簪记》中陈妙常一角摘得第21届梅花奖。
作为闺门旦,杜丽娘是魏春荣演过最多的一个角色,但她其实根本不喜欢这个人物。“她太仙了,有点不识人间烟火,外冷内热,是我们说的很‘闺’的人物。我还是更喜欢《西厢记》、《玉簪记》和《刺虎》这种戏。”魏春荣是地道的北京人,有着北京大妞儿典型的爽快性子。小时候因为父母都需要驻外工作,奶奶带着她和妹妹太辛苦,她又特别调皮,于是合计着把她送进北昆学戏,相当于全托,也正好借机规规她的性子。
魏春荣昆曲扮相。
刚进团时,她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6点钟上早课,一整天时间都得花在练功房,最怕的就是老师叫她们压腿。但调皮本色不改,魏春荣12岁时带着同学钻防空洞,从陶然亭出发,一口气走出快十里地;也干过黑灯后悄悄留在排练厅的事儿,但不是为了练私功,纯粹是为了试试胆量。可相较于别的同学,她又相当幸运。她学过六旦、贴旦后来改学闺门旦,因为聪明,上学期间基本上很少受到批评,一路主演直到参加工作。很多人夸她从1988年毕业至今一直坚守昆曲,她摆摆手:“也谈不上什么艺术理想、职业精神,我骨子里就是这么个随遇而安的人。”
同批毕业的女同学这些年间早已四散在改革开放的商品化浪潮中,去了影视剧行业、做了模特,更有甚者完全离开了昆曲。魏春荣倒也尝试过影视剧,在如今被奉为经典之作的87版红楼梦《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一集中,她扮演袭人的姨妹,身着红衣,让宝玉一见倾心。那年她才14岁,在团里老师的介绍下跟不少同学一起去剧组试戏,“就是为了去玩儿,那个镜头里有不少都是我们同学。”但只拍了这一次,她就再也不愿意拍影视剧了。“我不喜欢它分场分镜的创作方法,它把人的情绪切碎了,而且影视行业也更像导演和剪辑的艺术;但戏曲是一气呵成的,我能自己把关最终质量和效果。“
排练场里的“犀利”导演
《焚香记》排练现场。
排练场里的魏春荣一直紧皱眉头盯紧舞台,对当天女主角的状态很不满意。这位北昆年轻的闺门旦演员,因为在锣鼓点响起时没有及时反应走位,被魏春荣当众高声呵斥,“没睡醒啊你?听不听锣鼓点儿?还在那美呢!”排练中,她几次叫停指出演员的问题,更反复起身亲自示范。“你什么都是在装模作样!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走心!”
这与观众印象中舞台上娇滴滴的魏春荣截然不同,导演身份里的她充满生人勿近的气势,只要张嘴说话,偌大的排练厅里就什么声音也没了。演员们在她训话时集体噤声,魏春荣却不会在此时顾忌“同事情谊”,她早已背下演员的每一句词,在整场低声跟唱中做好随时纠正的准备。“我这算凶吗?我已经很克制了,我教学时才是真的严厉呢,必须得对戏、对演员负责。”
如今魏春荣身兼老师一职,在团里给年轻同事做剧目传承教学,这对她来说是跟导戏截然不同的体验,“教学是有模式可循的,比如我教《活捉》这出戏时,就会要求演员亦步亦趋的学习我的身段、眼神,这更多的是模仿再精进的过程;而导演则必须尊重每个演员自身的特质因材施教,得挖掘、启发他们自己创作。”
但也还是忍不住为工作着急,这次魏春荣拉来了如今已经在国戏全职教学的老搭档王振义做艺术指导,看着演员或编排上的种种问题,俩人有时候私下里吐槽,“比我们自己演出都累!”魏春荣也承认,该戏虽然还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艺术审美要求,但总体也算过关。“我们至少把故事讲明白了。很多戏如今达不到这一点,那还何谈理念传递呢?戏曲有别于西方戏剧,不是单点发散,而是通过故事来讲述立意。”当问及对该戏有何期待时,魏春荣答道:“希望大家说不错,挺好看的。”新京报记者反问,这难道不是戏剧的最高目的吗?魏春荣哈哈大笑,“现在好看的戏太少了。”
《焚香记》定妆照。
角儿爱追剧也爱追星
最近一段时间,魏春荣频繁地在微博上点赞或转发某热播剧男主角的消息,让很多戏迷大呼“我的次元壁破了!”事实上,没有演出时的魏春荣是个十足的宅女。她是丁克,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儿是在家里追剧,各大视频网站会员安排得明明白白。
电影她也没耽误,动画片《哪吒之魔童降世》是近来大热的电影,在一片喜爱声中,魏春荣不仅拍起了哪吒滤镜的自拍九宫格,也怀念起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哪吒闹海》,她说自己还是更喜欢老电影。“美影厂的作品还原了传统戏曲里非黑即白的价值观,它不像现代文艺作品中会出现人性的中间地带,也不大会具体展现人物性格的养成轨迹,但同时它在美学上又是极其具有震撼力的,也是剧情升华的主要推力,当初看哪吒举剑自刎时我还哭了很久。“
魏春荣觉得,哪吒与父权的对立关系在新版电影中因为观念的更迭而悄然隐去了,”电影中李靖一改传统印象中的愚忠愚孝,而变成了为孩子付出所有的慈父,这不仅是为了让孩子理解父母的不易,也因为如今的孩子们已经无法理解哪吒的父亲要献祭亲子的决定了。这是个因为已经‘不合时宜’而必须消解的矛盾点。“
说起动画片这么头头是道的魏春荣,小时候是一个十足的漫画迷,有着不少次躲在被窝里偷翻机器猫和犬夜叉的经历。一个爱看热血漫画和武侠小说的调皮少女,长大后却成了昆曲舞台上最要求规矩的“闺门旦“。追星时的少女心和舞台上、排练厅中的超强气场奇妙混合在了她的身上,但魏春荣未来还想给自己加码新的身份,“我把排《焚香记》看作一个开始,希望将来有机会做戏曲制作人,从挑剧目到捧演员我可以亲力亲为做出好的剧目,扩宽昆曲的影响力。”
新京报记者曹雁南
编辑田偲妮校对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