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乡村医生包安兴：行医47年把108位宝宝接到人间
对陕西安康64岁的乡村医生包安兴来说，通往村子的路，一走就是47年
新京报讯（记者张羽）四季镇天坪村位于陕西省安康市岚皋县南部。虽然海拔不高，但是山路起伏蜿蜒，从县城到村子仅20公里，驱车有时要1小时以上，村与村之间更是难走。对64岁的乡村医生包安兴来说，通往村子的路，一走就是47年。这些年里，她曾免费为108个孩子接生、用银针救回没有呼吸的新生儿。如今，年过花甲的包安兴仍在一线忙碌着，让她失落的是，如今想找个年轻人接班，太难了。
乡村医生包安兴。西部网记者魏永贤摄
从照顾100人到1000人
不到17岁时，包安兴便开始跟随老师学医，“一边学一边给人治病”，三年后回到村子独立担任乡村医生，前后加起来一共47年。今年64岁的她，每天都忙忙碌碌，一直没办法退休。
从目前的乡村规划上看，包安兴所在的四季镇天坪村算得上是她的家乡。这个海拔超过800米、依山而建的山村，其实比她记忆里的故乡要大得多。
为什么这么说？包安兴的家在岚皋县四季镇的三桥村。但如今，这个小村已经消失，曾经三桥村的人现在是天坪村的人。“之前三桥村并入了头桥村，而在6年前，头桥村又并入了天坪村，所以我应该算这个村的人。”村子合并后，包安兴的任务变得更重了，从以前三桥村的100多名村民，到现在，村里至少有村民1000人。
山路之间，包安兴依靠双脚丈量着前往村子每一户的路程。有时遇上急茬儿，她还会叫上一辆摩托，司机拉着她，她抱着医药箱，顺着山路往村子开去。
2009年，村里在靠近公路的位置修建了卫生室。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村民也纷纷迁至距离公路更近的地方，山上的村户越来越少，包安兴终于不再需要奔波在各个村户之间。村民有不舒服的，就来卫生室。不过面对一些行动不便的患者，或者上年纪、家中儿女在外打工的村民，包安兴还会定期到家中看看情况。
免费接生了108个孩子
在天坪村，大家都管包安兴叫“包医”，孩子们就直接叫她包奶奶。她自己算了算，其实这47年的乡村医生职业生涯里，接触最多的还是孩子。
从村子到县医院距离太远，加上出村的路又不好走，因此当年乡村医生们的一大工作就是为村子里的孕妇上门接生。包安兴不记得具体费用，因为40多年中，她从未向产妇要过一分钱。
乡村医生包安兴。西部网记者魏永贤摄
包安兴曾经为村民免费接生了108个孩子，不光是自己负责的村子，还有邻近的村子。“有的村民会塞钱给我，有的会让我拎东西回去，但感觉他们自己的生活已经很难，我就说算了，接生后看产妇情况稳定，叮嘱一下就回去了。”
除了接生的费用，整个过程中用到的消毒、包扎等药品，也都是包安兴自掏腰包，从县城买来装到药箱里随身携带。有些孕妇看到纱布、消毒液这些东西，以为会额外收费，“她们怕收费，跟我说不要这些，我还要安抚她们，说这些都不收费，是为了卫生、安全。”
直到6年前，当地乡村医生“上门接生”被严令禁止，分娩必须到城镇卫生院或县城医院进行后，包安兴便停止了接生的工作。就在当年，还有村民主动找到包安兴，想让她帮着接生。不过由于政策规定，包安兴并没有接受，而是送产妇到了城镇的卫生院，“毕竟以前村子卫生条件不好，上门接生其实有很大的危险，政府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有了这些规定。”
说起自己的药箱，包安兴还讲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她说以前走村给孩子注射疫苗的时候，药箱里还带有一些给家禽、家畜注射的疫苗。因为很多村民自己不会打针，她还帮着打过一段时间动物疫苗。“很长一段时间里，药箱一边是孩子的疫苗，一边是兽药。”
如今，包安兴接生的孩子早已长大。有的外出打工，有的上学或当了兵，不少人已经为人父母，最小的一个也已经走进了小学。包安兴能见到他们的机会并不多，但每当照面时，孩子们都会跟包奶奶打个招呼，上前帮个忙，说上几句感谢的话。
救回的与“救不回的”
自己算西医还是中医？面对这个问题，包安兴说自己虽然懂注射、懂西药，但也靠着自己的银针、拔罐，自己应当还是算中医。
包安兴手里的银针真救过一个小宝宝的性命。
上世纪80年代，走村上门为村民提供医疗服务的包安兴还被叫做“赤脚医生”。随身携带的药品种类不多，经常只能靠着在卫生院学习的中医知识帮助村民。
包安兴记得很清楚，1983年一次接生中，由于产妇分娩时间过长，新生儿出生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人工呼吸、心肺复苏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心跳。”着急的包安兴突然看到药箱中携带的银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将银针分别扎入人中穴、涌泉穴等穴位。在用针灸治疗尝试了几次后，孩子突然有了呼吸，开始哭了起来，“当时就觉得，心里头像有一块石头落地了。现在这孩子30多岁了，身体好着呢。”
包安兴“接”住过108个新生儿，但令她耿耿于怀的，却是几个没能“接住”的孩子。
就在8年前，距离包安兴负责的头桥村8里地外的一户村民即将生产。但村民由于贫困，没有到医院进行定期检查，面对包安兴的询问，也只是说“去过医院，一切正常”。
就在包安兴放心地回到村子开会时，村民突然打来求助电话。急得包安兴会开到一半连忙出来，叫了一辆摩托车赶去产妇家中。同时，向县医院叫了一辆救护车。
“接生了一个娃娃之后，胎盘还没下来，我就感觉不对劲。”包安兴说，“结果一看还有一个小孩，这时候他们才告诉我其实之前没去医院检查过。”
包安兴接出第二个孩子，不同的是，这个孩子个子非常小，重量大概只有两斤多。“虽然有生命体征，但就是哭不出来，我就用纱布把他口中的东西清理出来进行人工呼吸。”等哭声出来后，包安兴也没敢松懈。两个娃娃被救护车一起送到医院。遗憾的是，第二个男娃娃在几天后去世。
另一个孩子今年已经8岁多。每次遇到她，包安兴总觉得少了什么。如果没有意外，或许看到的应该是“姐弟相伴”吧。
64岁的“一线乡村医生”
从年龄上看，包安兴早过了退休的时间。虽然身体硬朗，看起来也就50多岁，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了。
“家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上学时我就让他读医疗专业，到卫生院、医院工作，想着以后能接我的班。”但面对乡村医生这份收入不高、又孤独的职业，包安兴的儿子却并不情愿，觉得这是“没前途”的工作。虽然完成了医疗方面的学业，但干了几年后，还是选择了到西安求职。
乡村医生包安兴。西部网记者魏永贤摄
四季镇这边现实的情况是，没有年轻人愿意做乡村医生这一行。包安兴曾提出过退休，但还是在卫生院领导的劝说下留了下来。“身体还好，想着就先做下去，具体多久也很难说。”
从卫生室通往村子的路早已修好，路上用的时间缩短了，但是包安兴47年的乡村医生经历，还在继续延长着。
新京报记者张羽编辑张树婧校对危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