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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原标题: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今年是世界童书巨匠理查德·斯凯瑞诞辰100周年,作为美国最负盛名的童书作家之一,他在世界范围拥有超三亿册销量,陪伴了几代人成长,其创作的“金色童书”系列风靡世界近四十年。追寻父亲的足迹,哈克·斯凯瑞也成了一名童书作家,并为父亲感到十分自豪。

位于北京乐成中心Space3二层的理查德·斯凯瑞百年诞辰纪念展,将于六一儿童节结束。在本月中旬展览开展时,身为其子且同为童书作家的哈克·斯凯瑞出席了现场活动,直言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善于在生活中发现幽默,很会以儿童视角观察世界的人,“过去他常开玩笑说‘我今年5岁’。”

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理查德·斯凯瑞(1919-1994),出生于美国波士顿,是最负盛名的儿童畅销书作家。1963年,理查德·斯凯瑞出版了成名作《会讲故事的单词书》,12年里卖掉了七百万册,他一生创作了三百余部作品,在全世界的销量超过三亿册。

哈克·斯凯瑞说,今年是极为特别的一年。为此,他放下了画笔,暂停了创作,将整整一年时间都保留出来,奔赴世界各国,参与到不同国家和地区为他的父亲理查德·斯凯瑞这位世界级童书巨匠所举办的纪念活动之中,“年初的时候我去了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童书展,上周我去了芬兰,现在我在中国,接下来会回到维也纳,再到瑞士,然后开车去英国伦敦准备展览。整个一年我都会把时间留给这件事情。”

虽然理查德·斯凯瑞在生前并没有受到各类专业书评、文学杂志和童书奖项的眷顾——唯一可以值得一提的奖项是1976年,他荣获了美国爱伦·坡特别奖——但理查德·斯凯瑞终其一生都在坚持创作,写下了超过三百部儿童图书,获得了超过3亿册的全球销量,在全世界范围内受到广泛欢迎。理查德·斯凯瑞创作的“金色童书”系列整整风靡全球四十年,也陪伴了许多代人成长,读者们对他的喜爱,让理查德·斯凯瑞成为了童书界的无冕国王,也让他在生前从未想过放下手中的画笔。

在欧美等国家和地区,理查德·斯凯瑞所创作的童书,成为了伴随几代人共同成长的家庭书架必藏书,他曾说:“我不希望我写出的书是那种读过一遍以后就放在书架上,从此被遗忘的书。如果人们将我的书读旧了,甚至破到需要用透明胶带粘起来,是对我最大的褒奖。”这让身为儿子的哈克·斯凯瑞感到无以伦比的骄傲和自豪,他以自己的父亲为荣。受父亲和母亲的影响,自1979年起,哈克·斯凯瑞创作了自己的第一本童书《小火车头旅行记》。这之后,他创作了一系列和交通有关的童书。1994年,在父亲去世以后,哈克·斯凯瑞又延续了父亲的创作风格,慢慢向画可爱的动物形象靠拢,尝试着画一些能够和父亲幽默风格相搭配的插画。

在离开中国之前,哈克·斯凯瑞在蒲公英绘本馆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采访,讲述了他印象里的父亲,他的童年,以及一些和创作有关的事情。

哈克·斯凯瑞,1953年出生于美国康涅狄格州,是童书插画家理查德·斯凯瑞和童书作家帕特里夏·斯凯瑞的儿子。1979年,哈克创作了他的第一本童书《小火车头旅行记》,后来又出版了多本和交通有关的童书。现居奥地利维也纳。

父亲在“二战”时期是一位军人

新京报:可以从你的角度,介绍一些你父亲理查德·斯凯瑞的故事吗?

哈克·斯凯瑞:我的父亲理查德·斯凯瑞出生在1919年,今年刚好是他诞辰一百周年,他是一名在全世界都非常受欢迎的童书作家、插画家。他从1949年开始创作,绘制各种各样的童书插画,并创作这些童书。虽然这些书在中国的出版时间还比较短,但我非常高兴看到这些书在中国也同样受到读者的喜爱。

我父亲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非常热爱生活,也非常爱笑,每天都有很多开心的事儿。所以他创作的童书也非常有趣,充满了各种各样有意思的细节。我的父亲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他的内心当中保持了一颗童心。他是一个非常棒的父亲,有时候也很像我的哥哥。以前他经常和我一起玩耍,花很多时间和我在一起,比如说会跟我一起去捕鱼,一起去划船,或者一起玩一些游戏。我和父亲有着共同的爱好,都特别喜欢收集钱币。

父亲走上创作之路有一个契机,“二战”时期我的父亲是一位军人,在“二战”结束以后,他来到纽约,希望成为一名商业化的艺术家。一位艺术代理人找到父亲,希望父亲可以绘制一些杂志或者报纸上的插画。有一天,他对父亲说,能否绘制一套给小孩子看的童书里的插图,这是一个急件。在父亲完成以后,他将这个作品集发给了兰登书屋(当时还不叫兰登书屋),也就是小金色童书出版社。他们的编辑特别喜欢,就开始让父亲创作童书。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也就是1949年,父亲就一本接一本的开始创作了,最多的时候,一年创作了六本,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新京报:你出生在美国康涅狄格州,我对这里的最早的印象来自于《时代广场的蟋蟀》,可以说说你和故乡的故事吗?

哈克·斯凯瑞:我出生在1月,那个时候还下着雪,父亲带着母亲去了医院,接回了我。那个时候我们住在一个农场的小房子里,这个场景被父亲展现在《忙啊忙啊忙什么》中“热闹的农场”里,几乎所有的场景都和现实中差不多,有拖拉机,各种蔬菜,有马有牛,还有一个鸡舍,这些场景都是现实中存在的。等到我上学的时候,父母认为我需要接受更好的教育,但当时他们居住的地方离纽约又很远,于是一家人决定搬到海边去居住,拥有了一套海边的房子。这个房子会大一些,上面是父亲的工作室,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喜欢划船,喜欢航海。

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忙啊忙啊忙什么》插图。

在出版社眼里父亲值得信任

新京报:在你父亲创作的童书中,描绘了生活方方面面的种种细节,揭示了许多日常生活中的秘密。他是如何收集这些素材并把它们展示给孩子们的呢?

哈克·斯凯瑞:我父亲特善于把复杂的东西用一种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在他创作的《忙忙碌碌镇》里,其中在“树木的利用”一章中,讲述了汤姆锯木厂中发生的一些故事:工人们将堆在一起的木头分开,这些木头能够漂到锯木厂,在那里,木头将被锯成木板。在插图中,父亲描绘了木头被锯成差不多大小的木板,再锯成大小不同的木板。而锯木头的机器则由水从高处流下,带动水车转动,从而推动锯木厂机器工作。木匠、船只制造厂,还有家具厂都需要这些木板,边角料则被三角帽纸业拿去制作纸张,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在购买木材。还有“坐船去远航”一章,他将船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用一张船只的剖面图展示出来。他能够用一种图示的方法阐述这些特别复杂的概念,把它们用一种孩子们能够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

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忙忙碌碌镇》插图。

我父亲在这些方面十分有天赋。而且他在阐述这些知识的同时,还不忘添加一些特别有趣的小细节在里边,比如将蚯蚓爬爬和金虫子等放进画面之中,孩子们在阅读的同时,也会去寻找这些有趣的东西。我的父亲是非常棒的画家,他不仅会画童书里的插图,也可以绘制一些非常精美的插画,把那些细节用一种非常唯美的方式展现出来。

新京报:在欧美国家,斯凯瑞先生的作品影响了好几代读者。

哈克·斯凯瑞:当然,我在欧洲和美洲都看到过许多家庭在阅读父亲的书,甚至有很多祖父母依然在给孩子阅读他们小时候读过的斯凯瑞的故事,这些书依然珍藏在他们的家里。我觉得父亲一定会非常开心,因为全世界各个角落中都有父亲的作品,这些童书影响了如此多的人,这是一件非常令人骄傲的事情。

因为父亲诞辰一百周年的缘故,这一年我去到许多国家,见到了全世界不同的读者。让我非常感动的是一个人创作的作品,可以带来这么长时间的影响。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童书展上,很多人把他们的藏书带来展览中,请我签名,他们并不是为自己的孩子索要签名,而是为了自己,这令我十分感动,这些书影响了他们的童年时代,又将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他们的成年。

新京报:如此大量的工作,斯凯瑞先生是如何完成的,他会有一些“作家式”的创作癖好吗?

哈克·斯凯瑞:我父亲是一个非常有热情从事创作的人,他从不认为创作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他总是很开心。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非常早起床,一整天除了简单吃一点东西之外,一直都在工作,都在绘画,直到晚上才可能会停下来。在出版社眼中,父亲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他从来不脱稿,不会像其他作者和插画师一样,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落实到纸上。父亲是一个非常严于律己的人,说到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每天他都会把自己的时间规划的很好。

每个人展现世界的方式都有不同

新京报:我感觉到虽然忙于工作,但斯凯瑞先生也是一位很好的父亲,可以谈谈你和你父亲的育儿观,会受到他的影响吗?

哈克·斯凯瑞: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父亲会花很多的时间与我待在一起,而且他是一个非常耐心的人,每当我有问题需要他解答,他从来不会说“我很忙,我这个时候没有时间”,他总是说,“你来吧”。不管我有什么问题,他都会非常耐心地给我做出解答。

当我有了孩子以后——我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在对待我自己的孩子时,我一直从内心当中去感受自己和父亲相处的时光,觉得我应该像我的父亲那样对待我的孩子。虽然父亲那个时候对待我一个孩子,和我同时对待四个孩子的情况有所不同,但我会尽力去做一名好父亲。

新京报:我注意到斯凯瑞先生的作品总是围绕着真、善、美的主题,但我们今天的童书,往往会主动涉及一些真实社会的议题,包括一些黑暗和残酷的东西。你也是一名童书作家,不知道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说,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哈克·斯凯瑞:作为创作者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会看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问题,有很多麻烦,也有很多令人悲伤的事情,比如战争,或者是家庭不完整等,这其实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当然也是儿童文学的一部分。就好像过去的《格林童话》,其实是非常可怕的故事,放在今天,出版社未必会去出版。但这同样是讲故事的一种方式,也是儿童文学的一种表达方式。

一些作家希望把这些黑暗面展现出来,但我的父亲却单纯地想要把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每个人展现世界的方式都有不同,就像音乐,既有悲伤的音乐,也有欢快的音乐,这是一种平衡。

包括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事件,每个国家都有应该关注的议题,作家有义务去把它们展示给孩子们。比如在一些国家,同性恋已经合法化,因此有许多同性恋家庭,他们也可以收养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小孩子一定会有疑问,“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女性?”或者“为什么我的父母都是男的?”针对这样的情况,作家有义务去给孩子们做出解释,是否适合于孩子,取决于你展示的方式。包括在中国曾经施行过独生子女政策,这个时候作家就有必要在童书作品中说明这种情况,这样你的孩子就会慢慢明白,为什么一些孩子没有兄弟姐妹。

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呼啦呼啦飞起来》插图。

死亡也好,单亲也好,同性恋也好,选举也好……每个国家都有它特定的一些情况,作家不应该回避这些问题。但在我父亲的书中,并不会出现这些内容。归根到底,这就是作家对自己创作的选择。在这其中,重要的并不是你在说什么、写什么,而是你怎么样把它写出来,怎么样把这些问题表现和传达出来,这一点很重要。

新京报:如何为孩子选择合适的童书,你有一些建议吗?

哈克·斯凯瑞:其实孩子们没有什么特定的选择,他的选择完全取决于你可以给他提供什么。就像在中国,过去没有绘本出现的时候,那个年代的父亲,和他们以前的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书,那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喜欢这样的书。等到绘本出现以后,他又会发现,孩子们很喜欢阅读这样的书。所以孩子们喜欢什么,完全取决于你能够提供什么样的书供他们阅读。

创作其实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

新京报:你如何看待好奇心和想象力的作用?

哈克·斯凯瑞:不管是童书创作者,还是其他从事创作的人,都应该具备好奇心和想象力,比如拍电影的人,也一定要具有这的品质,才能拍摄出大家喜欢的作品。只有你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然后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才能把作品创作得与众不同。

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只要这件事情是有趣的,我都愿意去做。不只是去做童书,其他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哪怕有一天说让我去创作一些别的插图,或者其他的艺术品,尝试做雕塑,甚至哪怕有人邀请我去盖摩天大楼,如果我觉得自己可以的话,我都愿意去尝试。

新京报:你原来创作过很多和交通工具有关的童书,为什么会选择在父亲去世以后,学习父亲的画法,去重新设计制作一些贴合父亲幽默风格的动物童书呢?这种转变是如何发生的。

哈克·斯凯瑞:创作其实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他们不太会坐在一起聊一些创作和灵感上的事情。

当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开始帮助父亲进行一些插图上色的工作。上色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我们经常坐在一起,他在那里绘制插图,我在这边上色,我们在一起工作,有的时候两到三周都会坐在一起。那个时候我们非常开心,因为经常会在一起聊天,然后大笑。后来父亲的眼睛有点不太好了,出版社的人对我说,你是否可以多做一点呢?

专访丨哈克·斯凯瑞:作家有义务展示社会议题给孩子们

《咕噜咕噜转》插图。金虫子自言自语,“该去看看牙齿了,最近糖吃得太多了。”金虫子在哪里呢?

于是我开始帮助父亲画一些简单的插图,一开始做得并不顺利。因为我发现像父亲那样创作并不容易,但是当我去捕捉那些父亲创作时非常令人开心的小细节时,我会非常开心,因此我常常会想,我也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1994年,我的父亲离开了。我开始觉得,既然我可以写,也可以画,那我能不能把父亲书中的角色继续下去呢?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一片花园之中,花园里面的花朵非常漂亮,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在里边种一些新的花,让它变得更加漂亮,也可以给原有的花朵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新京报:你最喜欢父亲笔下的哪个角色呢?

哈克·斯凯瑞: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蚯蚓爬爬,因为它实在太有趣了。这就是我父亲非常厉害的地方,他能够把如此简单的生活在地下的一种小虫,变得如此有趣。生活当中有许多不能被人轻易看到的美,但我父亲做到了。他让这只小虫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虽然它只有一只脚,还没有手,但它可以爬烟囱,可以百变,可以伸长,也可以把它系成一个结,总而言之,它可以做所有的事情。

另一个我喜欢的角色就是弗兰伯先生,他其实是一个倒霉蛋。总有事情发生在他身边,比如他的帽子永远都找不到,他一直在追自己的帽子,然后总会遇到各种事故,比如摔倒,房子被吹倒,各种各样倒霉的事情都会发生,但他这个人却从不气馁,从不会被这些困难所吓倒。每当被这些困难打倒的时候,他都会重新站起来,这个人物传达给我们这样一个意思,就是生活总是这样,你经常会被一些困难或者不好的事情压倒,遇到一些挫折,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站起来,重新再来一遍,我们总要面对生活。

作者新京报记者何安安

编辑张进校对薛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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