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朋朋哥哥:博物馆讲解这件事,我想做到80岁
自2003年在国家博物馆担任志愿者开始,张鹏已经坚持义务讲解16年,孩子和家长们都亲切地叫他“朋朋哥哥”。他常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讲到80岁,讲满一甲子。”
人物名片:张鹏,36岁,本科就读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和社会学专业,大一开始成为国家博物馆志愿讲解员,吸引众多中小学生及家长,以“朋朋哥哥”为名走红,2014年辞去公务员职务专注博物馆教育推广,创立“耳朵里的博物馆”,至今已从事青少年博物馆教育推广十余年,现为全国青联委员、北京青联常委、北京郭守敬纪念馆执行馆长。
“妈妈,我要吃拍胡瓜。”
听完博物馆主题讲座,10岁的小俊(化名)点了道“特别的菜”,把妈妈给难住了。“胡瓜是什么?”
“2000多年前,张骞从西域带回了胡瓜。”在给小学生讲张骞出塞时,张鹏总是喜欢从美食入手。“胡瓜就是黄瓜。回家你们就可以对父母说,晚上想吃拍胡瓜。”
自2003年在国家博物馆担任志愿者开始,张鹏已经坚持义务讲解16年,小听众超过25万人次,孩子和家长们都亲切地叫他“朋朋哥哥”。
2015年初,朋朋哥哥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年进学校做100场博物馆主题的公益讲座。那一年,为了完成目标,他把自己的休息时间压缩再压缩,最后因过度疲劳落下了耳鸣的病症,又因为太忙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后来,他在回忆文章中写道:“身疲力尽,但不枉此年。”
如今,他已经讲遍了全国除港澳台外的所有省市自治区。但这对他而言还只是一个开始,他常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讲到80岁,讲满一甲子。”
成为“朋朋哥哥”
“如果没有遇到博物馆,我可能会回老家从事司法系统的工作。”2003年,抱着参加社会实践的心态,在中国政法大学就读大一的张鹏报名成为国家博物馆志愿讲解员,没想到一讲就“上了瘾”。
每个周末,他都会乘坐4个多小时的公交,往返于学校和国博之间。为了满足不同年龄听众的需求,他把讲解词改了又改,还不断尝试新的讲解方式。比如,让孩子们通过角色扮演去了解青铜器的象征意义。因此,他收获了一批忠实的小粉丝,他们喜欢叫他“朋朋哥哥”。有时看他讲得嗓子沙哑,孩子们还会悄悄给他塞一颗润喉糖。
很多人好奇,为什么是“朋朋”而不是“鹏鹏”。张鹏笑着解释道,因为对孩子而言,“朋”字更简单易懂。每次自我介绍时,他还会借机给孩子讲讲历史知识。“古代以贝壳为货币,五贝为一串,两串为一朋。所以朋朋哥哥就是四串贝壳,也就是20个小贝壳哦。”
渐渐地,就连孩子们的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也都开始叫他“朋朋哥哥”。毕业后,为了不离开博物馆和小听众们,张鹏决定留在北京工作,利用业余时间继续志愿讲解。他身上常常带着两张名片:一张印的是某国企办公室主任张鹏,另一张是中国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馆、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的朋朋哥哥。
这样的“双重身份”持续了7年。2014年,张鹏偶然注意到,关于博物馆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图录,不太适合孩子们阅读。有朋友开玩笑地问:“你能不能为孩子写一本关于故宫的书?”这个提议一下子打动了张鹏,也让他萌生了辞职创业的想法。“公众对文博知识的需求越来越强烈,我自己也已经积累了10多年的经验,感觉时机成熟了。”
但是,放弃稳定的工作投身一种相对小众的教育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纠结许久,张鹏在日程本上写下:人生需要一次奋不顾身的出发,青春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挥霍。他对自己说:“如果不试一下,老了以后一定会后悔。”
为了不离开博物馆和小听众,朋朋哥哥毕业后选择留在北京。
2014年底,张鹏辞职创立“忆空间”,推广与博物馆相关的青少年图书,组织线下博物馆讲座和游学活动。2017年,“忆空间”旗下微信公众平台“耳朵里的博物馆”上线,开发展览攻略、音频导赏、青少年学习单等,截至2018年底,平台内容总阅读量超过450万,收听人次累计超过460万,“朋朋哥哥”也成了张鹏“唯一的名片”。
想要讲满一甲子
在孩子们面前,“朋朋哥哥”是万能的“博物馆百科全书”,在员工们眼中,他是典型的“处女座”工作狂。耳朵里的博物馆课程负责人杜怡杰表示,朋朋哥哥是团队里“在线时间”最长的人,几乎全年无休。他经常深夜12点多还在处理工作邮件,早上7点多又继续活跃在工作群里。杜怡杰调侃说:“小伙伴们常常希望老板‘周末歇歇吧’,‘去度个假吧’。”但这个简单的希望却一直难以实现。
2015年3月,朋朋哥哥定了一个目标——年内要进学校给孩子们做100场公益讲座。“算下来两三天一场,应该是可以完成的。”但是,他忘了除去周末,除去假期,除去孩子们的考试周。更何况,学校对博物馆教育的需求有这么大吗?在团队其他成员眼里,这是个不太可能实现的宏愿。
杜怡杰还记得,那一年的朋朋哥哥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奔波在办公室和各个学校之间。特别累的时候,他会一个人静静坐一会儿,大家也都默契地不去打扰他。年底,他终于完成了共计约150小时的百场讲座,却也落下了耳鸣的病症。但直到患病半年多以后,他才终于抽出时间去医院检查,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朋朋哥哥后来回忆,这是他人生中最辛苦的一年,“身疲力尽,但不枉此年。”
2015年,朋朋哥哥给自己定下目标:每年进学校做100场公益讲座。
与朋朋哥哥共事越久,杜怡杰越能感觉到,他没有把青少年博物馆教育当成一份工作,而是对这份事业投入了很深的感情。就像朋朋哥哥自己所说:“我和小听众们是彼此需要。”
2013年,朋朋哥哥30岁,做志愿讲解整整十年。生日那天,他给孩子们上了一堂关于世界文明的暑期公开课。让他没想到的是,100多个孩子为他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一条十米长卷,上面印满了五颜六色、或大或小的手印,还有用稚嫩的笔迹写下的生日祝福。他们还制作了一个短片,记录了自己眼中的朋朋哥哥。其中,有他卖力讲解后被汗水湿透的背影,有他拉着孩子们的小手看展品的。那一刻,一向很少流泪的朋朋哥哥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他想:如果自己能活到80岁,还可以再讲上50年,讲满一甲子。
有时候,朋朋哥哥也会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两年,“年纪大了”成了他的口头禅。“以前能讲上一整天,现在四个小时就累了。”2018年,他没能完成进学校讲100场博物馆讲座的目标,只完成了69场。他开始减少扑在一线讲解的时间,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人才培训上。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想带动一批人跟我一起讲。”在朋朋哥哥看来,现在不少社会力量想做青少年博物馆教育,但是不得其法。因此,他协助举办了首期全国青少年博物馆教育专题研修班,吸引了来自文博圈、校外机构和中小学的100余名学员。“我想把十多年来带队讲解、设计游学产品的经验都分享给他们。”
“救活”小微博物馆
有时候,朋朋哥哥会跟同事们开玩笑说,过几年自己要歇下来,把公司交给年轻人,找个环境优美的地方梳理这些年的经验和成果。但杜怡杰觉得退休这事离朋朋哥哥还很遥远:“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总是会不断对自己提出新的要求。”
2018年,朋朋哥哥又多了一个新身份——郭守敬纪念馆执行馆长。这座位于什刹海北岸的小博物馆曾经门可罗雀,年接待客流量仅有3万多人次。
“太浪费了!”想起第一次走进郭守敬纪念馆的情景,朋朋哥哥忍不住皱眉:“纪念馆位置好,展览主题也好,为什么没有人来看?”适逢西城区开展文物腾退,考虑引进社会力量参与文物利用。得知此事,张鹏立刻自告奋勇,带领团队一头扎进郭守敬纪念馆的展陈改造中。
小微博物馆的发展是朋朋哥哥一直关注的问题,2018年,他成为郭守敬纪念馆执行馆长。
怎么在狭小的空间内设置安检门?要不要为了小观众降低展陈的高度?层出不穷的新问题让张鹏绞尽脑汁:“很多细节都要提升,服务于观众体验。”比如,在第一展厅里关于郭守敬生平的展陈,朋朋哥哥坚持在所有的年份下面都注明年龄。“很多孩子还不太会数学加减法,如果只写某一年郭守敬做了什么事,他们会觉得难以理解。”但现在,走进纪念馆的孩子们会一目了然:郭爷爷非常厉害,他在21岁的时候就参与治水,31岁就受到了忽必烈的接见。“在孩子们眼中,郭守敬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朋朋哥哥团队接手运营后的第一个月,郭守敬纪念馆的接待客流量就超过了1万人次。对朋朋哥哥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全国5000多家博物馆中,70%-80%都是小微博物馆,我一直在想怎么让它们活起来。”而郭守敬纪念馆就是第一个试点。
如今,当上了馆长的朋朋哥哥仍然不愿摘下志愿者的“袖标”。每个月,他都会安排馆长接待,亲自给孩子们讲郭爷爷的故事。有人问他,为什么能够一直坚持志愿讲解?他说:“当我讲到第五年时,它成了一种习惯;而讲到第十五年,它成为了一种使命。”
今年3月,朋朋哥哥收到了一个8岁的小听众写来的亲笔信。信中写道:“朋朋哥哥说要坚持讲满一个甲子。一个甲子就是60年,那时我都50多岁了,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听了。”
■同题问答
新京报:
朋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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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朋哥哥:
新京报记者冯倓秋编辑潘灿校对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