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科创板热潮下的众生相： 中介爆发价格大战 地方政府争推企业上市
本报记者陈植上海报道
“一线城市某区政府一下子推荐了逾千家企业想要登陆科创板。”一位从事拟登陆科创板企业财务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透露。
上述合伙人调研的几个区，通常都推荐40-70家企业不等，但有的区政府部门不怕“事多”，一口气推荐了逾千家。“不排除这背后，是地方区政府做政绩的驱动。经过初步调研，其中逾90%的企业尚未达到登陆科创板的条件。”
而且，地方区政府根本不愁企业没人“保荐”。多家中小型券商为了拿到这些企业的科创板保荐资格，仅收取约1%的保荐费用，这一收费标准与辅导企业登陆新三板差不多。
“券商对新三板企业项目的价格大战，正转移到科创板领域，尤其是不少中小型券商的价格战愈演愈烈，很可能潜藏巨亏风险。”一家大型券商投行部业务主管向记者直言，按照相关规定，券商在保荐企业登陆科创板时，需按企业IPO发行股本的5%进行强制跟投（持有1-2年后才能退出），由于目前券商收取的1%保荐费用不足以覆盖跟投费用，等于券商自掏腰包认购股票。一旦这家科创板企业业绩成长低于预期或股价低迷，券商可能出现保荐与跟投环节的双重亏损。
面对科创板的“诱惑”，不少独角兽级别（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高新技术企业也犹豫不决。
“一方面，部分创始人担心科创板较高的投资者准入门槛可能导致流动性不足；另一方面，他们担心若业绩下滑，可能被境内机构投资者大举沽空套利，反而会影响企业日常经营。”一位独家兽级别的互联网科技平台财务总监向记者透露。
项目推介承销热潮
上述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直言，近期他接触到一批80后、90后创业者，一听到科创板就极其兴奋。此前这些企业默默无闻，但科创板面世后，他们已成为当地政府部门的“座上宾”。
企业登陆科创板的准入门槛并不低，比如相关部门会对企业在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新材料、新能源、节能环保、生物医药等领域的技术优势、科研能力与产品商业化能力，进行严格的考核评估，并对企业退市有严格规定（包括重大违规，扣非前后净利润为负且主营收入未达1亿元，净资产为负，研发型企业研发失败，未按期披露财务报告等）。
“即使推荐上千家，但这个区最终满足科创板上市条件的企业不到50家。”上述合伙人透露。
上述券商投行部业务主管也透露，类似状况并不少见。有的地方政府部门将辖区内企业登陆科创板视为重要政绩，并给予上百万元的财政奖励。
“我们和地方政府协商分批次辅导企业登陆科创板，但首批企业必须由我们内部遴选，主要是有把握登陆科创板的。”上述业务主管表示，但地方政府不愁项目无人问津，多家中小型券商为了拿到一些优质项目，甚至将保荐费用降至1%左右。
上述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透露，此前他们给企业开展科创板上市财务审计（一般是3年期限）的收费大概是300-400万元，但目前一些中小型会计师事务所的报价低至40-50万元。
上述大型券商投行部业务主管认为，1%的保荐费收入，基本无法覆盖券商5%跟投费用开支，因此券商只能自掏腰包参与项目强制跟投。
但多家中小型券商对此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们打算到时通过财务包装让企业呈现良好业绩提振股价，实现获利退出。
“科创板运行机制不同于主板，主要以机构投资者、大户投资者（投资额超过50万元且有2年以上证券投资经验）为主。加之科创板侧重企业信息披露的合规性与真实性，所以A股主板市场的一些操作手法能否在科创板行得通，存在很大变数。”上述业务主管表示。
“独角兽”登陆科创板存分歧
值得注意的是，部分独角兽级别的大型科创企业内部对是否登陆科创板存在较大分歧。
上述独角兽级别的互联网科技平台财务总监透露，他所在公司高层举行了多次讨论会，目前仍未达成共识。一部分仍认为应优先考虑科创板，因其相比美股、港股的高估值效应，可以让科研团队以更高股价实现退出；但另一部分人则担心科创板流动性不如预期，可能给按时退出带来较大挑战。
“我们通过第三方数据机构了解到，目前符合科创板投资门槛的个人投资者（主要是大户投资者），占总体股民的比重约20%左右，他们投资决策相对理性，不会贸然追涨，因此我们不少人对科创板交易流动性存在一定担忧。一方面是科创板资金流入额能否支撑企业上市的高估值，另一方面是每天交易量能否让股东与团队以合理价格退出变现。”一家大型生物医药企业创始人向记者透露，目前他所在企业数位创投股东认为，目前港股、美股可以承接大量抛售股票，而科创板尚未对境外投资机构开放，因此运作企业海外上市更有利于项目退出。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多方了解到，香港证券交易所与美国纳斯达克、纽交所也积极行动起来，鼓励中介机构将一些市值适中的高新技术企业转而运作海外上市。
在前述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看来，很多境内企业对上市地的最终判断，还会参考一个潜在因素，即企业是否会遇到严峻的沽空压力。尽管科创板、港股、美股都引入了沽空机制，但不同资本市场对沽空企业的逻辑各有不同，港股、美股市场机构投资者更看中企业业务模式长远发展前景，对短期业绩下滑持容忍态度，科创板机构投资者则可能将企业短期业绩不佳视为重要的沽空套利信号。
“这也是不少企业仍打算登陆创业板或主板的原因之一。因为创业板与主板只允许部分上市公司开展融资融券业务，只要企业被排除在融券业务范畴之外，被沽空套利的几率就会降低不少。”前述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指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