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洗稿”：法律不保护思想，但保护表达
丁金坤
1月11日，微信公众号“呦呦鹿鸣”发布的文章《甘柴劣火》刷屏朋友圈。1月12日，财新网记者王和岩发朋友圈，暗指该文章抄袭财新网之前的报道。在被指抄袭、洗稿以后，“呦呦鹿鸣”创始人黄志杰发表声明回应，并附上了文章中所引用的全部信源，并表示《甘柴劣火》不存在抄袭、不规范引用或者过度引用的问题。
此事发生以后，媒体圈、法律界人士就《甘柴劣火》是否洗稿，并侵犯了财新网付费阅读作品的版权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所谓洗稿，就是把别人的文章打乱，重新组合表达，譬如三国演义以三国志为素材，博采旁书，加上作者自己创造，形成新作品。《甘柴劣火》，以财新网、中青报等新闻报道为基础，糅合而成的作品，涉嫌洗稿以及版权纠纷。说真的，我国的著作权法(亦即版权法)相关条款比较抽象，不具操作性，所以司法实践中处理版权纠纷，更多的使用法律，然后再套个法条，予以处断。
就《甘柴劣火》与财新网的报道而言，所涉及问题主要有三：
其一、洗稿违反职业伦理。著作权法保护的是表达，而不是思想。所以财新网的报道内容以及思想，是可以被广泛引用的。简单的说，事实已经报道，即成为天下公语，财新网不能垄断，或要求保护内容。但是引用还是有职业道德，就是必须标注出处，说明来源，否则就是抄袭内容，要被谴责。关于引用，就算引用唐诗七个字，也要说明，避免被误会是原创。所以如果不引用说明，无论数字多少，都是不合职业道德。实际上，思想比表达重要，尤其重要学说的启蒙，就算科学家的发明，但是为了促进社会进步，交流思想，故法律对思想不予保护。不予保护，不等于不可尊重，对于引用一定要尊重原作者，否则会失道寡助，但此终究是道德责任，而非法律责任，与违法无关。
其二、洗稿可能违法，侵犯版权。为什么说可能侵权，而不是一定侵权呢？因为洗稿的引用原作表达，可能是合理引用，也可能是违法引用。譬如，引用新闻报道中的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经过等简单要素，属于合理引用，而如果引用新闻报道中独有的文学意味的情节，或者原汁原味照搬原作者的特有表达，则是未经作者同意而使用的侵权行为。抄一句即是抄，抄一段亦是抄，无论数字多少，都是侵权，不问比例。比例问题，只是侵权轻重程度不同。所以写文章，应如陈寅恪，每一句言必有据，如果是别人的话无论是思想概括还是原话，都备注引出，此是厚道也。对于侵犯版权的洗稿，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原作者有权要求停止侵权，消除影响，赔偿损失。
其三、洗稿者亦是有版权。洗稿者虽然不合规范，甚至违法，但是也不能无视其版权。就如古文观止，所选的都是前人文章，作者只是加点评点，但还是有版权。这是因为洗稿者亦是独到之处。通过洗稿，重新洗牌，成为新作品。譬如东周列国志，就是基本把左传、国语、战国策、史记等通俗化，同时直白点出幕后的故事真相。内容都是别人的，主要是转译，但是冯梦龙亦是有独到之处，譬如串联了古籍，形成了完整故事，而且揭露出故事背后的人情世态。所以说，洗稿行为，需要规范，但也不能一笔抹杀。就如《甘柴劣火》一文，以小说笔法勾勒新闻报道，迎合市场，其有侵犯版权问题，固然需承担法律责任，但是其被读者接受，传播作品，亦是事实。
简单地说，洗稿自古有之，但古代没有版权法，没有法律责任。现代有版权法，故必须尊重法律，否则要承担法律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