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断崖”之后又被“回锅”，这是什么导向？
自从“嫦娥四号”在月球背面着陆之后，我想起月亮，心情似乎就有了变化。它好像不再是我童年时无数次眺望过的神秘之镜，而“塌缩”成为一个具体的星球。就好像薛定谔的猫，你无数次想象过它的状况，但当你“看”了一眼之后，所有的想象就中止了，一种确定的现实扑面而来。
“嫦娥四号”传回的月球背面那张照片，真是极好的科普教材。没有兔子，没有嫦娥，也没有变形金刚的基地，只有那些巨大的陨石坑，在荒凉了亿万年之后，迎来人类的第一次注视。在扑面而来的真实之背后，同样也有诗意的栖身之所：和月球背面相比，所有的远方似乎都不值一提。
遥望月亮和更加遥远的深空，似乎总能让人得到某种慰藉。但如果回头注视现实，内心的波澜似乎又开始涌动。对于我们这些经常和新闻打交道的人来说，写作就好像是一个“抚平”波澜的过程。你打开无数的故事或事故，感受到时代的深沉脉动，如果你能够有所领悟，并把这种领悟传达出去，自己好像也就被治愈了。
最近几年，我多次写到过云南这个地方。当我差不多开始“忘记”它的时候，它又有了新的动静。几天前，云南省纪委监委通报了几名官员违纪违法的情况，首当其冲的就是曹建方。在通报里，他的职务是云南省农垦总局规划统计处原副调研员，但后面还有个括号，中间写着“中共云南省委原常委、秘书长”。2015年，曹建方因为严重违纪，被从副省直接撸到副处，上演了令人心惊的断崖降级。“速降”方面比他更厉害的，大概只有江西省政协原副主席刘礼祖，他由副省直接变成了科员，到底降了多少级，我实在数不清楚。
三年前就已经“断崖”，而且在副处级非领导职务上退休的人，怎么又被回锅调查、还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呢？这有点太吓人了。有的媒体在报道时，标题里直接用了“罕见”这个字眼。我的一个朋友，某大报做时政新闻的资深记者，则表示“这个导向很赞”。
降级后又被调查，曹建方并不是孤例，因为他前面还有周化辰。周化辰是吉林政坛的一名宿将，2016年，他在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退休，但一年后，他因为严重违纪按正厅级确定退休待遇，降了一级。从新闻报道看，周化辰当时涉及的问题大概是违规吃喝，而且牵扯面颇大，因而在中央巡视“回头看”之后成了反面典型，和吉林首虎谷春立站在了一起。但降级一年之后，他作为正厅级退休干部又再次被调查，这次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从退休到降级，两次落地又两次“反弹”，到最后也没能“软着陆”，这可比登月难多了。虽然周化辰的调查结论还没有出来，但遇到这种“回锅”的情形，结局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曹建方当年断崖降级，背后有好多故事。他的老下级兼情人、“美女厅官”罗敏最先倒下，带出了云南农信联社的窝案，也绊倒了曹建方。随后，他曾经的秘书吴敏章因受贿被逮捕判刑。吴敏章二审刑事裁定书公开之后，曹建方的另一任秘书、已经调任西南林大校长的蒋兆岗闻风潜逃，上了通缉令。这位老兄先是在自家车库吃安眠药，但因为药品质量不过关又醒了过来，然后藏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公寓里。在躲藏期间，他百无聊赖，竟把一份家电说明书“读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就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了。
去年11月，纪检监察报刊登了一篇对蒋兆岗的“专访”，他忏悔说：为了攀附曹建方，甘当他的“马前卒”，对他授意的事，就不顾一切地去做，到头来，自己反而比他更腐化。蒋兆岗虽然做过省级领导的秘书，后来又当了大学校长，但看得出来，他平时并不注重学习，只在贪婪腐化和逃避调查方面略有“才华”。巴结曹建方那样的“主子”、听从他的使唤，其实是够不上“攀附”这个说法的。如果多读读团结湖参考（ID：Talkpark），就会知道，“攀附”这个词只能用在特定的语境里，更不能用来替自己辩解。但无论如何，蒋兆岗的落网肯定捎来了更多的实锤，这也让曹建方的再度被查成为注定。
我那位朋友所说的“导向”，究竟指的是什么呢？我的粗浅理解是：退休或者一次纪律处分，并不能把问题官员身上的罪错“一笔勾销”，一旦发现了新的问题线索，照样还得调查、还得追责乃至判刑。如果这确实是一个“导向”的话，那就很让人紧张了，因为那意味着对腐败行为的终身追究。翻一翻“断崖降级”的花名册，一不留神就会想多了。
背面往往意味着难以抵达，但只要有足够的韧劲和技巧，背面同样也能被“照亮”。你知道，我说的并不只是月亮。
（文/蔡方华）
责任编辑：闫宏亮
